天命之性,终言无声无臭,宜若高妙矣。然曰戒慎,曰恐惧,曰笃恭,则皆示人以用力之方,盖必戒惧慎独而后能全天性之善,必笃恭而后能造无声无臭之境,未尝使人驰于窈冥而不践其实也。《太极图说》亦然,首言无极太极,次言阴阳五行,亦可谓高且远矣。要其归宿,只在中正仁义而主静之一语,其于《中庸》戒惧慎独之云,若合符节。总而言之,惟敬之一字可以该也。盖戒惧慎独者,敬也;主静,亦敬也。学者傥能居敬以立其本,而又穷理以致其知,则学问之道无余蕴矣。大率此理自文公尽发其秘,已洞然无疑。所虑学者欲自立一等新奇之论,而于文公之言反致疑焉,不知此老先生是用几年之功,沈潜反复,参贯融液,然后发出以示人。今读其书,未能究竟底蕴,已先疑其说之未尽,所以愈惑乱而无所明也。故区区常劝朋友间且将文公《四书》朝夕涵泳既深,达其旨矣,然后以次及于《太极》、《西铭解》、《近思录》诸书,如此作数年工夫,则夫义理之精微不患其无所见矣。又必合所知所行为一致,讲贯乎此,则必践履乎此,而不堕于空谈无实之病,庶乎其可矣。此平生拙论如此,故因垂问及之,更望详加镌晓,以补其昏愚之所不逮,幸甚。

  大学衍义自序

  臣始读《大学》之书,见其自格物致知、诚意正心、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平天下,其本末有序,其先后有伦,盖尝抚卷三叹曰:「为人君者,不可以不知《大学》;为人臣者,不可以不知《大学》。为人君而不知《大学》,无以清出治之源;为人臣而不知《大学》,无以尽正君之法。」既又考观在昔帝王之治,未有不本之身而达之天下者,然后知此书所陈,实百圣传心之要典,而非孔氏之私言也。三代而下,此学失传,其书虽存,概以传记目之而已,求治者既莫之或考,言治者亦不以望其君。独唐韩愈、李翱尝举其说,见于《原道》、《复性》之篇,而立朝论议曾弗之及,盖自秦、汉以后,尊信此书者,惟愈及翱,而亦未知其为圣学之渊源,治道之根柢也,况其它乎!臣尝妄谓:「《大学》一书,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也,本之则必治,违之则必乱。」近世大儒朱熹,尝为《章句》、《或问》以析其义。宁皇之初,入侍经帷,又尝以此书进讲。愿治之君,傥取其书玩而绎之,则凡帝王为治之序,为学之本,洞然于胸次矣。臣不佞,窃思所以羽翼是书者,故剟取经文二百有五字,载于是编,而先之以《尧典》、《谟》、《伊训》与《思齐》之诗、《家人》之卦者,见前圣之规不异乎此也,继之以子思、孟子、荀况、董仲舒、扬雄、周敦颐之说者,见后贤之议论,不能外乎此也。(以上论帝王为治之序。)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学,纯乎此者也;商高宗、周成王之学,庶几乎此者也;汉、唐贤君之所谓学,已不能无悖乎此矣;而汉孝元以下数君之学,或以技艺,或以文辞,则甚缪乎此者也。(以上论帝王为学之本。)上下数千载间,治乱存亡皆由是出,臣故断然以为君天下之律令格例也。虽然,人君之学,必知其要,然后有以为用力之地。盖明道术,辨人材,审治体,察民情者,人君格物致知之要也;(明道术之目有四:曰天性人心之善,曰天理人伦之正,曰吾道异端之分,曰王道霸术之异。辨人材之目亦有四:曰圣贤观人之法,曰帝王知人之事,曰奸雄窃国之术,曰憸邪罔上之情。审治体之目有二:曰德刑先后之分,曰义利重轻之别。察民情之目亦有二:曰生灵向背之由,曰田里休戚之实。)崇敬畏,戒逸欲者,诚意正心之要也;(崇敬畏之目有六:曰修己之敬,曰事天之敬,曰临民之敬,曰治事之敬,曰操存省察之功,曰规儆箴诫之助。戒逸欲之目有五:曰沈湎之戒,曰荒淫之戒,曰盘游之戒,曰奢侈之戒。而先之以总论者,所以兼戒四者之失也。)谨言行,正威仪者,修身之要也;(一事无其目。)重妃匹,严内治,定国本,教戚属者,齐家之要也。(重妃匹之目有四:曰谨选立之道,曰赖规儆之益,曰明嫡媵之辨,曰惩废夺之失。严内治之目有四:曰宫闱内外之分,曰宫闱预政之戒,曰内臣忠谨之福,曰内臣预政之祸,定国本之目有四:曰建立之计宜早,曰论教之法宜豫,曰嫡庶之分宜辨,曰废夺之失宜鉴。教戚属之目有二:曰外家谦谨之福,曰外家骄溢之祸。)四者之道得,则治国平天下在其中矣。每条之中,首以圣贤之明训,参以前古之事迹,得失之鉴,炳焉可观。昔时入侍迩英,盖尝有志乎是。比年以来,屏居无事,乃得翻阅经传,汇而辑之。畎亩微忠,朝思暮绎,所得惟此,秘之巾衍,以俟时而献焉。其书之指,皆本《大学》,前列二者之纲,后分四者之目,所以推衍《大学》之义也,故题之曰《大学衍义》云。

  附录

  张荃翁《贵耳集》曰:「西山入朝,都下歌曰:『若要百物贱,须是真直院。及至换得来,揽做一镬』」(补。)

  又曰:「南省士子,为文曰误,南省之多士,真西山之饿夫。」(补。)

  (梓材谨案:此二条,谢山《学案札记》有之,盖即黄文洁所云「州兵皆哄,知贡举以喧骂出院」者也。

  王深宁《困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