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,吾无死所矣。帝实活我,恩无以报。”彬不得已,实告之。即顿首堂下,涕泣问向来状。帝曰:“赖诸从亡者给我衣食,周旋险阻之间,二十年来,战战兢兢。”复大恸。恸已,曰:“今想可老终矣!”弘曰:“帝今欲何之?”曰:“游天台诸胜。”弘曰:“吾当具一日之积随行。”居数日,帝行,戒彬曰:“有叔在,尔勿往也。”弘从之去。十一月,至宁波渡莲花洋。
仁宗洪熙元年春正月,建文帝谒大士于潮音洞。五月,自闽、粤还山,止程济从。闻仁宗崩,帝曰:“吾心放下矣!今后往来亦少如意也。”且悲且喜。
宣宗宣德元年秋八月,建文帝祭从亡诸臣于庵前。二年春正月,建文帝移居鹤庆之静室。秋八月,滇寇乱,帝入蜀,程济从。冬十月,宿永庆寺,题诗
云:“杖锡来游岁月深,山云水月傍闲吟。尘心消尽无些子,不受人间物色侵。”三年夏五月,建文帝游神女庙。秋七月,游黄牛矶。
冬十月,游汉中。四年春正月,建文帝至成都,再宿而去。五月,帝还浪穹。六月,至鹤庆山中。
五年夏四月,建文帝欲稍广其庵,程济等出募。六年春二月,建文帝往陕西。夏四月,至延安。秋七月,南行入蜀。
九月,至夔,阻雪。七年春正月,建文帝入楚,至公安。夏五月,至武昌。秋八月,下九江。
九月,游杭州吴山。冬十一月,游天台。八年春正月,建文帝在赤城。九年夏五月,建文帝复至吴江史彬家,程济从。时彬已死,帝
悲悼久之,慰劳其子倍至。复为会稽之游,八月,还。十年春三月,建文帝往粤西。英宗正统元年秋八月,建文帝还至滇,卜筑旧日之浪穹。二年夏五月,建文帝复游峨眉。
冬十一月,还至浪穹。三年秋七月,建文帝欲往粤西,不果,会有弟子亡去,帝恐迹露,遂有粤西之行。四年夏四月,程济劝建文帝还滇,不听。
五年春三月十三日,建文帝谓程济曰:“我决意东行,子盍为我蓍?”得兑之归妹,济拊几大呼曰:“大凶!今太岁干支皆金,火必克之,行夏之时,其危乎!”帝好文章,能为诗歌,尝赋诗曰:“牢落西南四十秋,萧萧白已盈头。乾坤有恨家何在?江、汉无情水自流。长乐宫中云气散朝,元阁上雨声收。新蒲细柳年年绿,野老吞声哭未休。”后至贵州金竺长官司罗永庵,尝题诗壁间,其一曰:“风尘一夕忽南侵,天命潜移四海心。凤返丹山红日远,龙归沧海碧云深。紫微有象星还拱,玉漏无声水自沈。遥想禁城今夜月,六宫犹望翠华临。”其二曰:“阅罢《楞严》磬懒敲,笑看黄屋寄团瓢。南来瘴岭千层迥,北望天门万里遥。款段久忘飞凤辇,袈裟新换衮龙袍。百官此日知何处?唯有群乌早晚朝。”至是,出亡盖三十九年矣。会有同寓僧者,窃帝诗,自谓建文帝,诣思恩知州岑瑛,大言曰:“吾建文皇帝也。”瑛大骇,闻之藩司,因系僧,并及帝,蜚章以闻,诏械入京师,程济从。八月,至金陵,九月,至京,命御史廷鞫之。僧称:“年九十余,且死,思葬祖父陵旁耳。”御史言:“建文君生洪武十年,距正统五年,当六十四岁,何得九十岁!”廉其状,僧实杨应祥,钧州白沙里人。奏上,僧论死,下锦衣狱,从者十二人,戍边。而帝适有南归之思,白其实,御史密以闻。阉吴亮老矣,逮事帝,乃令探之。建文帝见亮,辄曰:“汝非吴亮耶?”亮曰:“非也。”建文帝曰:“吾昔御便殿,汝尚食,食子鹅,弃片肉于地,汝手执壶,据地狗饣舌之,
乃云非是耶?”亮伏地哭。建文帝左趾有黑子,摩视之,持其踵,复哭不能仰视,退而自经。于是迎建文帝入西内,程济闻之,叹曰:“今日方终臣职矣。”往云南焚庵,散其徒。帝既入宫,宫中人皆呼为老佛,以寿终;葬西山,不封不树。
谷应泰曰:闻之国君死社稷,义之正也。然而乘机察变,忍耻图存,一旅而中兴奏,五年而天节反,则惠王居栎,仍杀子颓,襄王居郑,终诛太叔,建文之仓皇出奔,或亦有深意焉。又况铁函锁柙,度牒剃刀,先皇所遗也。龙嫠帝后,妖谶亡周,燕啄皇孙,天心割汉,厥有定数,又非智力所移耳。
乃逊国之期,以壬午六月十三日,建文独从地道,余臣悉出水关,痛哭仆地者五十余人,自矢从亡者二十二士。而廖平之议,以为多人必生得失,不若遥为应援,于时谨侍左右者三人,杨应能、叶希贤称比丘,程济称道人是也;往来道路,给办资粮者六人,冯■、郭节、宋和、赵天泰、王之臣、牛景先,各讳名号,潜相通问是也。其经由之地,则自神乐观启行,由松陵而入滇南,西游重庆,东到天台,转入祥符,侨居西粤。中间结庵于白龙,题诗于罗永,两入荆楚之乡,三幸史彬之第,踪迹去来,何历历也。特以年逼桑榆,愿还骸骨,岑瑛据之以闻,吴亮辨其非妄。夫不复国而归国,不作君而作师,虽以考终,亦云恧矣。
然以予论之,假令成皇方死沙场,昭帝新居谅ウ,此时兵力黩于边关,内难伏于高煦,国势危疑,人情牵制,必不能长驾远驭,经营万里之外者。而滇、黔地险,沐氏兵强,因兹遁迹之时,宜申控告之义,非流彘而藉共和,则东迁而依晋、郑,一军出荆门,即襄、邓可摇,一军出汉南,即长江可据。狐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