尧之受命,惟以天下为忧,而不敢以位为乐。成汤不迩声色,不殖货利,着之方册,万世称颂。皇帝陛下不可以不勉,太皇太后不可以不劝也。伏望圣慈为宗庙社稷之大计,清燕之间,频御经典,仍引近臣,与之论议前古治乱之要,当今政事之宜,悉俾开陈,以助圣学。无溺于所爱,而忘其所戒,则天下幸甚!」(十二月八日兴龙节。)
  先是,给事中范祖禹上疏皇帝曰:
  臣伏见陛下嗣位以来,端拱渊默,专意学问,臣侍经席,于今累年,陛下天纵生知,圣德纯茂,接对臣下日日如一【七】,未尝少有差失,此实上天眷佑皇家,保育生民,宗庙社稷无疆之福也。恭惟太祖皇帝肇造区夏,栉风沐雨,削平僭乱,以立子孙万世之基也。传之太宗,至于真宗,遂致太平。仁宗年十三即大位,章献明肃太后安定邦家,调护圣性,是以四十二年之间【八】,德泽深结于民,天下至今思慕不忘。英宗自藩邸入继大统,四海之内,同心爱戴。先帝励精求治,宵衣旰食,躬勤万事,十有九年,不幸早弃天下。陛下年始十岁,嗣登大位【九】。当此之时,人心懔懔,忧危万端,幸赖太皇太后保佑扶持,勤济艰难,斥退凶邪,登进忠良,诏令所至,百姓欢呼鼓舞。数年以来,中外晏然,北狄西戎,无不顺从。此皆太皇太后之德也,臣不知陛下将何报之?
  臣窃思陛下所以报之,唯在进德爱身而已。陛下进德,则为太平高世之主,光显祖宗之业,发扬太母之训,使天下之人皆欣欣然曰:「祖宗之德,太皇太后之力。」如此,则岂惟皇天祖宗飨佑陛下,太皇太后亦不虚勤劳矣。陛下爱身,则无疾疚,不贻太皇太后之忧。孟武伯问孝,孔子曰:「父母惟其疾之忧。」夫父母之忧,莫切于子孙之有疾疚,他日陛下有子,当自知之。陛下若不进德,不爱身,虽极四海九州岛之养,亦未足为孝也。臣自今秋闻外人言,陛下于后宫已有所近幸,臣初闻之,不以为信,数月以来,传者益多,或云已有怀娠将育者。言之所起,必有其端,臣诚至愚,不能不惑,故敢先事恳切言之。
  陛下内承慈训,外勤圣学,方当祗畏以事天地,诚孝以奉宗庙,思六圣之勤劳,念帝业之艰难,四方之人,无不延颈举踵、注目倾耳,观听陛下德业之光、名誉之隆,以望太平,陛下可不慎哉!今陛下未建中宫,而先近幸左右,好色伐性,伤于太早,有损圣德,无益圣体,此臣之所甚忧也。孔子曰:「君子有三戒,少之时,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。」言人少时血气未定,而先伤伐根本,则损寿考之福,故君子戒之。陛下今年十四岁,而生于十二月,其实犹十三岁,此岂近女色之时乎?陛下上承天地、祖宗、社稷之重,守祖宗百三十年基业,为亿兆人父母,岂可不爱惜圣体哉?孟子曰:「事孰为大?事亲为大。守孰为大?守身为大。」守身所以事亲也,爱身所以爱天下也。陛下上有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太妃,休戚皆系于陛下之一身,岂可不爱惜圣体哉?方今髃臣之心、万民之情,正望朝廷如天圣以来,所望陛下法则仁宗而已。祖宗天下百三十年,如宝器之无缺;陛下行纯德备,如美玉之无瑕。臣窃为陛下宝之惜之,爱之重之,陛下岂可不爱惜圣体哉?臣闻仁宗未纳后已前,未尝近幸后宫,是以气体康实,在位最久。臣今观陛下气怯,恐不能如仁宗少时,岂可不爱惜圣体哉?前世人君多所经历,乃能周知天下之情。今陛下生长深宫,稼穑艰难未知也,人之情伪未见也,国家政事未习也,六经圣人之言未尽读也,前史兴亡之戒未尽阅也。天下至大,万事之觽,何所不关圣虑,岂可不爱惜圣体哉?
  古人有言:「后宫盛色,则贤者隐处;佞人用事,则诤臣杜口。」陛下春秋鼎盛,方当崇经术,迩端士,敦尚素朴,屏去纷华,不宜先留意女色,使天下失望,以启小人之心。何则?陛下若好德,则贤人皆动其心,欲助陛下之德,而图天下治安,故于陛下有益;陛下如好色,则小人皆动其心,欲奉陛下之欲,而图一身之富贵,故于陛下有损。贤人进则治,小人进则乱。人君所好,不惟系一身之损益,实系天下治乱,不可不谨。陛下于此二者,将何择焉?
  昔汉成帝自为太子时,以好色闻,其后逸欲无节,终为汉室昏乱之主,汉之基业由成帝而坏,岂可不慎其细哉!唐太宗欲纳郑仁基女,魏征谏而止之。宪宗时,教坊称密旨选良家子纳禁中,李绛上疏谏,乃止,悉还之。文宗末,李孝本女入宫,魏□谏,即出之。古之忠臣爱君,必拂其邪心,防其嗜欲,置君无过之地,使天下莫得而非议之也。人君所爱,莫切于身,人臣亦莫切于爱君之身。臣滥备劝讲,以辅导圣德为职,怀此忧虑,已二三年。不能言于未然,致陛下已有声听流闻于外,此臣之罪也。臣今若犹不言,他日陛下或专意声色,委权臣下,纪纲坏乱,政事荒僻,使天下以陛下为逸欲之主,则臣之罪岂可胜责?虽悔恨万状,何所及哉。
  伏望陛下察臣之言,专精一意,勉强学问,日新德业,无时逸豫,事亲则思孝,居处则思敬,动作则思礼,祭祀则思诚,服用则思俭,养民则思仁,使人则思恕,心则思道,视则思正,当食则思天下之饥,当衣则思天下之寒。陛下每思及此,而强学不已,则将以道德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