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左右,从容访逮。譬之金石,叩之则鸣。人各有心,激之则发。吉人之辞寡,君子讷于言,外若不足,其中诚也。利口捷给,外若有余,其中伪也。惟圣鉴精察之。若夫导之以言,而不能尽者,使陈之简牍,必有所效者矣。前代明君,莫不以是考于下,故能广视听于扶同之外,究得失于几微之先,揽其权纲,执其柄鐏,虑所以藏身之固,思所以置器于安。此惟独决于神断而后可,非所以谋于人者也。
  夫事有失于前者,不可不悔;患有在于后者,不可不惧。如救焚溺,势不可缓,缓则无及于救矣。鱼不可脱于渊,国之利器不可以假人,涓涓可以溃堤,荧荧至于燎原,衅端厉阶不可忽也。臣之心惟愿国家之善政美事,陛下之盛德鸿烈,高越百王之上,流光万世之下,福祥休嘉之象生,而咎证之象不生,民之愁叹怨咨之声不作,而颂声作,使兆民乐事劝功,尊君亲上,欣戴安乐。臣退就田里,以至瞑目泉下,犹知怀此幸愿也。老臣无状,为陛下虑不敢不精,为陛下言不敢不尽,亦惟陛下察此至诚,俯垂省纳,实天下幸甚!
  上皆优容之。富弼、张方平奏疏皆不出此月,但不得其日,今附见月末。
  吕公着言:
  臣世受国家厚恩,陛下聭政之初,首被选擢,自外藩召入翰林,故在左右日,口陈手奏,数进愚忠,颇蒙采纳。今虽斥处闲外,其于爱君忧国,惓惓之心未曾敢忘。伏见陛下祗畏天戒,焦劳恳恻,实天下幸甚!
  臣闻晏子曰:「天之有彗,以除秽也。」考之传记,皆为除旧布新之象,皇天动威,固不虚发。意者陛下之仁恩德泽,犹未布于天下,而政令施设,所以戾民者觽乎?何其谴告之明也!陛下既有恐惧修省之言,必当有除秽布新之实,然后可以应天动民,消伏变异。伏惟陛下留神幸察。
  臣窃观陛下自即位以来,早朝晏罢,励精庶务,其规摹盖宏远矣。固将致尧、舜、三代之治,以光大祖宗之业,岂特区区守文之主哉!然临朝愿治,为日已久,在廷之士益乖剌而不和。中立敢言者,罹谗而放逐;阿谀附势者,引类而升进。其外则郡县烦扰,民不安业,畎亩愁叹,上干和气,携老挈幼,流离道路,官仓军廪,所在阙乏,又无以广赈济,至于骨肉相食,转死于沟壑者多矣。上下相蒙,左右前后莫敢正言。
  陛下有欲治之心,而无致治之实者,何哉?殆任事之臣负陛下之高志也。何以言之?夫士之邪正、贤不肖,盖素定也。今则不然,前日举之,以为天下之至贤;后日逐之,以为天下之极恶。前后纷纷,玩黩圣听者,盖不一矣。其于人才,既反复而不常,则于政事亦乖戾而不审,断可知也。陛下独不察乎?况如一二人者,方其未进用之前,天下固知其奸邪小人也;但取其一时附会,故极力推进,此所以终累陛下则哲之明者也。
  自昔人君委任而责成者【一七】,盖有之矣,如齐之威公是也,为其劳于求贤,而逸于任使也。今则不然,水旱不时,人民困乏,则无以分陛下之焦劳。强敌桀骜,疆埸有事,则陛下不免于旰食,又况加之以天地变异乎?未见陛下任人之得也。古之为政,而初不顺于民者,亦有之矣。郑之子产是也。子产之为政也,一年而舆人诵之曰:「孰杀子产?吾其与之。」三年又诵之曰:「子产而死,谁其嗣之?」而今陛下垂拱仰成,七年于兹矣,舆人之诵,亦未异于七年之前也。陛下虽虑亦及此,而终未幡然者,殆左右之臣蒙蔽陛下,使天下之事不得上闻也。
  臣伏思陛下自即尊位以来,上奉两宫,仁孝笃至,下逮诸王,累朝贵主无不极于恩礼。春秋方富,而无声色之过,孝友恭俭,发之天性。宫中之事,人无间言,而德泽独不被于民者,何哉?臣闻安危在出令,治乱在所任。故皋陶戒舜曰:「在知人,在安民。」愿陛下以知人安民为先,除秽布新,以答天戒,则转灾为福,不旋时而应矣。
  臣昨在朝廷,尝蒙访逮。当时议者谓祖宗制度不可少变,朝廷用人必循资级。臣固曰「不然」,何则?兴治补弊者,乃人主之先务,任贤使能亦不宜专较岁月,但一出于至公则可尔。臣今所言,亦非谓今日法令皆不可行。陛下诚能开广聪明,延纳正直,公听并观,尽天下之议,事之善者,固当存之;其未善者,则镌损之。苟为非便,不为已行而惮改;言有可取,不以异议而见废。如此,则不劳陛下神明,不惊觽人耳目,而庶事条理,百姓安定。百姓安定,然后可以足兵食,御外侮。
  臣伏自去国六年,未尝有一言仰达圣聪,至于私居接人,亦未尝轻议时政。今日所以辄进愚悃者,诚恐陛下不于此时感悟,则后日虽欲改为,非有奇谋高策亦未易为也。陈瓘以公着此疏为熙宁七年所上。按公着家传,上此疏时,乃八年十月星变诏书后。公着谓「陛下垂拱仰成,七年于兹」,盖自熙宁二年二月以后,王安石始执政也,瓘误从熙宁元年数之,故云尔。案程颐集,公着先令颐代作,既而不用,别作此。
  注  释
  【一】时李评言义兴冶「冶」原作「治」,据本书卷二六○熙宁八年二月壬申条改。
  【二】坏失国家利源也「利源」二字原倒,据阁本乙正。
  【三】以结其欢心「结」原作「络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