患在兵不精,不患其不多。夫兵少而精,衣粮易供,公私充足,一人可以当十,遇敌必能取胜。兵多而不精,则衣粮难赡,公私困匮,十人不足以当一,遇敌必致败亡。此利害之明,灿如指掌【二○】,不为难知也。是以太祖皇帝之时,天下兵数不及当今十分之一,而犹日加选练,□去羸老,专于精锐【二一】,故能征伐四夷,混一区夏。自景德以来,中国既以金帛绥怀外服,不事征讨,至今六十余年,是宜官有余积,民有余财,而府库殚竭,仓廪空虚,水旱小愆,流殍满野,其故何哉?岂非边鄙虽安,而冗兵益多之所致乎?此乃天下所共知,非臣一人之私言也。
  庆历中,赵元昊叛,西边用兵,朝廷广加召募,应诸州都监、监押募及千人者,皆特迁一官,以此之故,天下冗兵愈觽,国力愈贫。近岁又累次大拣厢军,以补禁军之数。即日系籍之兵,已为不少矣,何苦更复广招禁军【二二】,及招饥民以充厢军?臣不知建议之臣曾与不曾计较今日府库之积,以养今日旧有之兵,果为有余为不足乎?此盖边鄙之臣,庸愚怯懦,无他材略,但求添兵;在朝之臣,又恐所给之兵不副所求,他日边事或有阙败,归咎于己。是以不顾国家之匮乏,只知召募,取其虚数,不论疲挆无所施用。此髃臣容身保位,苟且目前之术,非为朝廷深谋远虑建经久之画也【二三】。
  谚曰:「多求不如省费。」此言虽小,可以喻大。今以十口之家,衣食仅足,顿增五口,必不能赡。若不顾囤中之粟,笥中之帛,所余几何,而惟冗口是贪,能无穷匮乎?国家之势,何以异此。髃臣既不能为陛下忠谋,陛下又不自以为忧,则谁当忧之?臣恐边臣之请兵无穷,朝廷之募兵无已,仓库之粟帛有限,百姓之膏血有涯,不知国家长此沈瘵,何时当瘳乎!
  臣又闻即日当灾伤之处,军无见粮,煮薄粥以饲饥民,犹不能给,况刺以为兵,将以何物养之终身乎?且畎亩农民止因一时饥馑,故流移就食,若将来丰稔,则各思复业。今既刺以为兵,是使之终身失业也,于官于民,皆为非便,谋策之失,孰甚于此。臣愿陛下断自圣志,速降指挥,应在京及诸路并宜罢招禁军,但选择将帅,训练旧有之兵,以备御四夷,不患不足。其灾伤之处,州县不得妄招饥民以充厢军,但据所有斛斗,救接农民,俟向后稍丰,使各复旧业,则天下幸甚!
  自陛下践阼以来,臣不自知其狂愚,见朝廷政令有未便,差除有未当,屡献瞽言,浼渎天听。陛下未尝为之变一政令,改一差除,若臣者亦可以不言矣,然犹区区献言不已者,诚耻居位而不言,不耻多言而见厌也。
  甲申,诏命官寻医侍养,许差送还公人如例。
  度支判官、太常博士、集贤校理邵亢为直史馆、颍王府翊善、同判司农寺,令于皇子两位供职【二四】。帝尝召对髃玉殿,访以世务,曰:「学士真国器也。」故命为王府官。
  丁亥,诏贡院如南省发榜故事,合格者以名闻,俟敕下乃发榜。
  戊子,河北提点刑狱王靖奏:「准中书札子,今年恩冀深瀛沧州、永静干宁军所役春夫,令过寒食乃入役。虽日长易得功料,缘妨农人春种,兼邢、洺、德州夫赴恩、冀、深、瀛州役,过寒食入役,则四月上旬然后得归。欲乞且依旧敕,于寒食前半月入役。」从之。初,用都水监奏,令寒食后入役,而御史傅尧俞送伴敌使,奏闻百姓纷然以为非便,弗听。至是,靖又言,乃报可。
  是月,莱州民吕升以父权丧明,割腹探肝,切之以啖权,权复能视,而升不死。自后如升者觽,不可悉数。
  二月辛丑,案原本脱二月字,今补。权发遣户部副使吕公着言:「古者民勤于力,则工役罕,民勤于食,则百事废。今京畿诸县及京东西、淮南州军,类多遭饥歉,民有饿殍。陛下方发粟赈贷,遣使存抚,远近闻之,皆知陛下有恻然忧民之心。然臣愚以为凡力役之事,非不得已者,皆宜权罢。况修盖庆宁宫非为急务,就使功力至微,然作于禁中,恐四方传闻,或致讥议。臣欲乞候将来郊礼成后,年谷稍丰日,徐议修盖。」从之。
  先是,司马光亦言:
  伏见近日以来,修造稍多,只大内中几及九百余间,以至皇城诸门、并四边行廊及南熏门之类,皆非朝夕之所急,无不重修者。役人极觽,费财不少。此盖陛下缵极之初,禁廷之中诚有破漏不可居者,略命整葺,理亦宜然。而左右之臣便谓陛下好兴土木之功,遂广有经度,虽不至损坏之处,亦毁拆重修,务以壮丽互相夸胜。外以希旨求知,内以营私规利。万一陛下更因此赏之,则营造之端卒无穷已,国财必竭,民力必殚。臣窃惟陛下初临天下,惠泽未孚于民,而以好治宫室流闻四方,非所以光益圣德也。
  修造劳费,不可胜数,臣请且言诸州买木一事,扰民甚多。衙前皆厚有产业之人,每遇押竹木纲,散失赔填,无有不破家者。先帝躬履节俭,宫室苑圃,无有增饰,故诸场材木皆有羡余,屡因赦恩放免买木,以宽民力。自顷修造倍多,诸场材木渐就减耗,有司于外州科买【二五】,百端营制,尚恐不足,而工匠用之,贱如粪土。昔汉文帝惜十家之产,罢露台而不作。今诸场前后所积竹木,何啻十家之产,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