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,壬申朔,日有食之。
  癸酉,以知陈州蔡卞为中书舍人。
  乙亥,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罢。大防位首相逾六年,当国日久,群怨皆归。及宣仁始祔庙,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,因疏列神宗简拔之人章惇、安焘、吕惠卿等,以备进用。大防亦自求去位,帝亟从之,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。后二日,改知永兴军。
  乙酉,御集英殿,试进士,策曰:“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,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,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,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,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,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。夫可则因,否则革,惟当之为贵,圣人亦何有必焉!”李清臣之词也。
  戊子,徙封徐王颢为冀王。
  癸巳,诏赈京东、河北流民,贷以谷麦种,谕使还业,蠲今年租税。
  丁酉,赐礼部奏名进士、诸科九百七十五人及第、出身。时考官取进士答策者,多主元祐。及杨畏覆考,乃悉下之,而以主熙、丰者署前列,拔毕渐为第一。自此绍述之论大兴,国是遂变矣。
  是日,苏辙罢。先是辙上疏曰:“伏见御试策题,历诋近岁行事,有绍复熙宁、元丰之意。臣谓先帝以天纵之才,行大有为之志,其所设施,度越前古,盖有百世不可改者。在位近二十年,而终身不受尊号,裁损宗室,恩止袒免,减朝廷无穷之费;出卖坊场,顾募衙前,免民间破家之患;黜罢诸科诵数之学,训练诸将慵惰之兵;置寄禄之官,复六曹之旧;严重禄之法,禁交谒之私;行浅攻之策,以制西夏;收六色之钱,以宽杂役。凡如此类,皆先帝之睿算,有利无害。而元祐以来,上下奉行,未尝失坠也。至于其它,事有失当,何世无之!父作之于前,子救之于后,前后相济,此则圣人之孝也。汉武帝外事四夷,内兴宫室,财用匮竭,于是修盐铁、榷酤、均输之政,民不堪命,几至大乱;昭帝委任霍光,罢去烦苛,汉室乃定。光武、显宗,以察为明,以谶决事,上下恐惧,人怀不安;章帝即位,深鉴其失,代之以宽厚恺悌之政,后世称焉。本朝真宗,右文偃武,号称太平,而群臣因其极盛,为天书之说;章献临御,揽大臣之议,藏书梓宫,以泯其迹;及仁宗听政,绝口不言。英宗自籓邸入继,大臣创濮庙之议;及先帝嗣位,或请复举其事,寝而不答,遂以安静。夫以汉昭、章之贤与吾仁宗、神宗之圣,岂以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!愿陛下反覆臣言,慎勿轻事改易。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,擢任累岁不用之人,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辞,大事去矣。”奏入,不报。
  辙又具札子言:“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改更,自当宣谕臣等,令商量措置。今自宰臣以下,未尝略闻此言,而忽因策问进士,宣露密旨。譬如家人,父兄欲有所为,子弟皆不与知,而与行路谋之,可乎?”帝固不说,李清臣、邓温伯又先媒蘖之。及面论,帝益怒,遂责辙以汉武比先帝,辙曰:“汉武,明主也。”帝曰:“卿意但谓武帝穷兵黩武,末年下哀痛之诏,岂明主乎!”帝声甚厉,辙下殿待罪,众莫敢救。范纯仁从容言曰:“武帝雄才大略,史无贬辞,辙以比先帝,非谤也。陛下亲政之初,进退大臣当以礼,不可如呵斥奴仆。”邓温伯越次进曰:“先帝法度,为司马光、苏辙坏尽。”纯仁曰:“不然。法本无弊,弊则当改。”帝曰:“人谓秦皇、汉武。”纯仁曰:“辙所论,事与时也,非人也。”帝为之少霁。辙平日与纯仁多异,至是乃服,退,举笏谢曰:“公,佛地位人也。”归家,亟具奏,乞赐屏逐,诏以辙为端明殿学士、知汝州。中书舍人吴安诗草制,有“风节天下所闻”及“原诚终是爱君”之语,帝怒,命别撰词。辙止散官知汝州,安诗寻亦罢为起居舍人,从虞策、郭知章等言也。
  河内尹焞应举,见发策黜元祐之政,乃叹曰:“尚可以干禄乎!”不对而出。焞少师事程颐,谓颐曰:“焞不复应进士举矣。”颐曰:“子有母在。”焞归,告其母陈,母曰:“吾知汝以善养,不知汝以禄养。”颐闻之曰:“贤哉母也!”于是终身不就举。
  夏,四月,甲辰,命中书舍人蔡卞同修国史,以国子司业翟思为左司谏,左朝奉郎上官均为左正言,右朝散郎周秩、左朝散郎刘拯并为监察御史。
  召淮南转运副使张商英为右正言。商英在外久不召,积憾元祐大臣,攻之不遗馀力,上疏言:“神宗盛德大业,跨绝今古,而司马光、吕公著、刘挚、吕大防,援引朋俦,敢行讥议。凡详定局之见明,中书之勘会,户部之行遣,言官之论列,词臣之诰命,无非指擿决扬,鄙薄嗤笑,翦除陛下羽翼于内,击逐股肱于外,天下之势,岌岌殆矣!今天清日明,诛赏未正,乞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,付臣等看详签揭以上,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。”又指吕大防、梁焘、范祖禹为奸邪,以司马光、文彦博为负国,言吕公著不当谥正献,甚者至以宣仁双吕、武。始,商英在元祐时,作《嘉禾颂》,以文彦博、吕公著比周公,又作文祭司马光,极其称美,至是乃追论其罪。又言:“愿陛下无忘元祐时,章惇无忘汝州时,安焘无忘许昌时,李清臣、曾布无忘河阳时。”其以险语激怒当世概类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