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从死。妻董氏、子祺,旋及难。

  煌言初被执,作「放言」;有曰:『沧浪扬尘兮日月盲,余生则中华兮,死则大明;黄冠故乡兮,非余心之所馨』!在道诸吟,有『日月双悬于氏墓,乾坤半壁岳家祠』之句。又有「悲故里」五言古诗,阕曰:『求仁而得仁,抑又何怨焉』!临市,口占:『我年适五九,乃遇九月七;大厦已不支,成仁万事毕』。妻、子久禁钱塘,僧淡斋募以饭之。移狱至镇江,就法。

  东宁两经北招,持前要勒以拒。论者曰:郑氏赡鲁禄、尊唐姓、闰桂年抗北,为不恭者三。

  朱子以蜀继汉,而千古之大纲以正。东山老人作「通鉴严」,以南唐继后唐。后唐虽赐姓李而奉唐朔,立庙祀高祖、太宗、懿宗、昭宗;南唐,唐宗室裔也。「通鉴」以昪比昭烈,而紫阳曰:徐诰复姓李氏。复之者,大言之也。故直以宋按南唐,梁、晋、汉、周安得奸其统。此亦特识也。明唐王无嗣,并有传位监国〔之〕意,桂王窜缅甸而殁;监国完全十七年,有始有终,虽不即正,有维系天下之势,而一时之忠臣义士雾集响应,即残山剩水,亦无异于宋之端昺。以春秋属鲁,而以唐、桂附之,其义亦至正矣。其与正学之「禁书」、所南之「心史」,岂有殊哉!

  健庵老友好辑遗书,网罗放失。见余旧藏东山手稿一册,借而录之;并属余校对。余喜是书之复有副本于世间矣!此书纪事真实而评品得正,必传于后无疑。略书数言于卷末。

  时咸丰壬子八月初五日也。熙台识。
 
张跋

  「鲁春秋」一卷(附「北征纪略」、「使臣碧血」二则),查继佐伊璜撰。伊璜,字三秀,更字支三,或称钓史、或称钓玉,咸呼与翁;海宁人。明崇祯癸酉举人。鲁王监国,授兵部职方司郎中,参张煌言军事。兵败,隐居不出,讲学于杭州敬修堂,弟子从游者数百人。又罹南浔庄氏「明史」之狱,幸而获免,遂浪迹东南以殁;著述亦无人为之刊行。此纪专书鲁王监国事,始于郑义兴、终于张阁部;原原本本,具有条理。

  先是,鲁王以海时由兖州避兵,居台州。丙戌八月,义师奉之驻绍兴,称鲁监国元年,不奉隆武之诏。江东失,驻舟山;舟山再失,飘泊海上十五年。壬寅,薨于金门。至甲辰,张煌言死难,「鲁春秋」绝笔于此;犹李定国死,而后书「明亡」也。王水陆奔走,无一宁宇。武夫、悍将罕知大义,兵饷两竭,听命于人;诸臣捐顶踵、糜膏血以奉之自殉,于义而已、于国事无裨也!伊璜直叙其事,最为翔实,不似他书之纰漏。今得藁本刻而传之,附录「北征纪略」、「使臣碧血」二种。

  岁在阏逢摄提格,八月二十一日,乌程张钧衡跋。
 

附录一(原附)

  北征纪略

  使臣碧血

  ●北征纪略

  张煌言

  余自乙酉倡大义于甬东,距己亥十有五载矣!其间栖山蹈海,艰险备尝;俱无论。

  犹忆丁亥岁,持节监定西侯军西征,遭飓风覆舟,陷敌中七日;得间,行归海上。嗣后三入长江,登金山、掠瓜仪,而师徒单弱,迄鲜成绩。至戊戌,追随赐姓延平藩北伐,抵羊山,复遇风碎舟,返旆。

  逾岁,年在己亥。仲夏,延平藩全军北指,以余练习江上形势,推余前驱。抵崇明,余谓延平:『崇沙乃江海门户,且悬洲可守;不若先定之为老营』。不听。

  既济江,议首取瓜步。时敌于金、焦间以铁索横江,夹岸置西洋大炮数百位,欲遏我舟师。延平属命领袖水军,先陆师入。余念国事,敢爱躯命,遂扬帆逆流而上。次炮口,风急流迅,舟不得前。诸艘鳞次且前且却,两岸炮声如雷、弹如雨,诸艘或折樯、或裂帆;水军之伤矢石者,且骨飞肉舞也。余叱舟人鼓棹,遂入金山;同■〈舟宗〉数百艘得入者,仅十七舟,而本辖舟则十三。嘻!危哉。次蚤,藩师始薄瓜城;一鼓而歼敌兵殆尽,乘胜克其城。

  延平辄欲直指石头,余以润州实长江门户,若不先下,则敌舟出没,主客之势殊矣;力赞济师铁瓮,而延平犹虞留都援骑可朝发而夕至也。余谓『何不遣舟师先捣观音门,则建业震动,敌将自守不暇,何能分援他郡』?延平意悟,即属余督水军往,且以直达芜湖为约。夫芜湖,固七省孔道,商贾毕集;居江、楚下流,为江左锁钥重地。况踰金陵、历采石,悬军深入,此不可居之功也。余一书生耳,兵复单,何能胜任!虽然,倡义之谓何?顾入中原而不图匡复也,余何敢辞!于时江湖缩朒,水下如驶;海舟行迟,余易沙船牵挽而前。

  未至仪真五十里,吏民赍版图迎王师。盖彼都人士知余姓字有素,故遮道来归。迄余抵仪,先一日延平已遣李将军必单舸往抚;余辄欲引去,合邑士民焚香长跪雨中,固邀余登岸。不获已,登江滨公署,延见慰谕之。众以李将军无兵,恐敌骑突至,则无以捍牧圉,咸稽颡留余保障。余不可,遂行。鹢首所向,仪民无不具瓣香相逆者。而滨江小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