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竟不知,盖踪迹甚秘云。湘帅以同见不便,约余是晚往谈。晚间一见,即云『子来太迟!若早来,则有益矣。子不闻有人劾南洋接济台湾、阻挠和局乎?不闻有旨查禁海口乎』?乃出总署来电示余云:『奉旨:「现在和约既定,而台民不服,据为岛国,自已无从过问。惟近据英、德使臣言:上海、广东均有军械解往,并有勇丁由粤往台,疑为暗中接济,登之洋报;或系台人自行私运,亦未可知。而此等谣传,实于和约大有妨碍。着张之洞、奎俊、谭钟麟、马丕瑶饬查各海口究竟有无私运军械、勇丁之事?设法禁止,免滋口实。钦此」』。盖闰五月初十日电也。闰五月朔日湘帅尚未奉此电,故其寄台南电信尚有「坚守一月,救兵即至」之语;不谓甫距十日,即大有变迁。余因举湘帅此电为台民代申谢忱,述台民望救如水火,望湘帅如天地、父母状;且言『湘帅无此语犹可;既有此语,刘已坚守不止一月,而救兵尚未见至,将奈何』?湘帅无以应,属余暂留。
  六月庚午朔,以台南事详禀湘帅。
  壬申(初三日),粒翁从扬州来;自五月二十日赴厦相失后,至今始会合,忽已四十余日矣。
  丙子(初七日),移居中正街文正书院。书院为许仙屏河帅官江宁藩司时所建以祀曾文正公者;园亭轩敞、花木清幽,尤宜消夏。山长邹少枚孝廉,湖南新化人,与粒翁世交;故留余同粒翁下榻焉。
  居数日,见湘帅,申前说。湘帅言:『此时实无救台法;刘当奋力自为,不必拘文牵义。台湾已非中国地,刘若能割据此土为中国作屏藩,胜于倭人万倍。至饷械垂尽,则惟有用「草船借箭」之法;果能得手,敌之饷械皆我之饷械也。刘固奇男子,成则为郑延平,不成则为田横耳』。嗟乎!余在台南与共处十余日,岂尚不知刘之为人何如哉!盖其人有所长,亦有所短:不贪财、不好色,忠勇朴厚,与士卒同甘苦,是其长也;不能用财,有恩无威、多疑少断,是其短也;老谋深算,持重养威,是其所长者也;大略雄才,赴汤蹈火,是其所短者也。今日之事,非有大略雄才而又能赴汤蹈火者必不胜任。刘本非能死之人,其富贵功名之愿已遂、室家妻子之恋难忘,则先有不欲死之心;台湾为奉旨交割之地、帮办为奉旨内渡之员,则又处不必死之地:余窥见隐衷久矣。所以不惮艰险奔走乞援者,非为刘,为台之百万生灵不甘背主事仇,为可悯痛!且亦借酒杯、消块垒意耳。于是告湘帅云:『刘实无郑成功之才,亦无田横之志。倭不攻台南则已;一攻台南,刘必不肯死战。与其坐待刘败,损刘之望,而中国更增一大辱;不如先召刘回,全刘之名,而中国尚留一将才』。因请湘帅召刘内渡而以余代之,谓刘望湘帅保全,而余甘趋鼎镬,不望保全;刘需湘帅接济,而余但假斧柯,不需接济。台湾为中国度外之地、余为中国度外之人,人地相宜,位置莫妙于此。余且言,湘帅且微笑,称奇情壮釆者久之;终不言接济、亦不言不接济,不教余往台南、亦不教余不往台南。余壮心头灰,游兴将倦。又接岘帅电,因榆关大军将撤,屡劝余不返,已附片奏明离营;陈右丈自保定来电,亦劝余回湘,免生枝节。适陈伯严考功招余赴鄂,遂为鄂渚之行。
  甲午(二十五日),附「大通」轮船。
  乙未(二十六日),抵鄂。
  丁酉(二十八日),见谭敬帅。敬帅与粤督谭文帅,宗人也。方余台南内渡,刘已电禀两江、粤、闽各帅,言余将为乞援。文帅夙善刘,得其书,因召刘回南澳本任,许设法措饷;以撤勇为辞,待余往粤交付。敬帅亦关心台事,与文帅常有书札往还。
  七月己亥朔,敬帅为余发电信寄文帅云:『承示刘镇饷尽援绝尚能支持,洵为可佩。公檄令回任,为国家爱惜将才,具仰荩谋深远!惟顷据易道面禀,称台地民心固结,如有接济,尚可设法保全。似此刘镇若去,台民必失依倚;而中国四百兆之人望,亦恐因之尽失。现在台北义民奋图收复,倭气已夺,机会可乘;不如令刘镇稍缓启程,俟战果不支,折回南澳尚未为晚。公助饷资其撤勇,度外之举、非常之略,超越时贤;鄙意粤东地大物博,尚欲恳多筹数万金助其支拒,且冀收功桑榆,大为中国吐气。如蒙俯允,或派员解往、抑仍易道诣领之处?伏候钧裁!一瓣心香,不仅为全台顶祝已也』。
  庚子(初二日),文帅复电云:『渊亭渡台,我实使之;卒之进退失据,念之心疚!电旨不准接济勇饷、军械,安敢不遵。此次三万以资遣勇丁为词,与札饬回任之文同解,朝廷当不以为非,倭见之亦不能夺。此正而谲也,不可屡试也。倭虽小有人,彼逆知刘无外援必难持久,姑且缓攻,待其粮尽,然后以大队蹙之;台兵皆乌合,一败则散矣。渊亭以数营抗敌,其何能支!彼时欲回任,得乎?然渊亭虽死,犹胜于薇卿之生也。此间济台之举,众不谓然。思再予三万金,亦复何济!渊亭即收复全台,总署不敢失信外国,乃令交付倭酋,其若之何?前嘱杨西园密致渊亭,早自为计。我所言者,情也、理也、势也;归不归,我不能以决也。麟。冬』。敬帅持示余,余服文帅料事之明,粤可不往。而敬帅顾期望甚切,力劝一行;为作手书,并致厚赆,意殊可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