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钟,与伊藤、陆奥第三次在原处会议;坐定,寒暄毕。

  李云:前次会议停战要款节略,兹已作复。

  即诵英文,由中堂将华、英文二份亲送伊藤。伊阅英文、陆阅华文数遍,即指后半篇交其书记译出东文。陆奥详阅,又与伊藤对换华、英文详校;复与伊东书记以东语相商甚久,似未能遽决之状。于是

  伊乃云:停战之议,中堂是否搁起不提?

  李云:暂且搁起;我来时专为议和起见。

  伊复将英文反复细看,伊东乃以东语解之。伊复取烟卷,延时细想。

  乃云:中堂未动身之先,自已与贵国深明辰下战局形势,诚心讲和,重修旧好。

  李云:我已年迈,从未外出;今本国目睹时艰,且知我与贵大臣有旧,故特派来此。足征我国诚心讲和,我不能辞。

  伊云:所议之事,一经议定,必须实力践行。查贵国与外国交涉以来,所允者或未照行。我国以此事所关重大,派我来办;凡已应允者,必能见诸施行。惟望贵国亦然。

  李云:贵大臣所言,想系道光季年我国与外国初交之时;咸、同以后,所定一切约章皆经批准施行;即十数年前与俄国所办伊犁之约稍有龃龉,随后即派使妥结矣。

  伊云:额尔金之约,固未批准。我两国既派头等大臣会商定议,若不施行,有伤国体,而战端必致复起;且所以议和者,不独为息战,且为重缔旧好计。我忝为敝国总理内阁大臣,凡所议定必能实践;亦望中堂实能施行议定之事为幸!

  李云:我忝派钦差头等大臣,此次进京,召见数次,实因此事重大,奉有明白训条。前屡与贵大臣言及,日后和款,必须体谅本大臣力所能为。果可行者,当即应允;其难行者,必须缓商,断非三数日所可完议。请贵大臣即将和款出示!

  伊云:请俟明日交阅!

  李云:明日何时?

  伊云:请中堂择定。

  李云:十点钟可否?

  伊问陆奥,首肯。

  李云:所示和款,若与他国有关涉者,请贵大臣慎酌!

  伊云:何意?

  李云:如所示和款或有牵涉他国权利者,必多未便;我两国相交有素,故预为提及。

  伊云:此次议中、东两国之事,他国皆在局外,未便搀越。

  李云:去年曾请英国从中调停,贵国不以为然,自无须他人调处。我两人商议之事,如不能成,恐无人能成矣!

  伊云:万一不成,则贵国大皇帝可以亲裁;欧洲各国议和,皆由国主亲议。

  李云:中国则不然;即恭亲王总理译署多年,亦未亲议条约。两国暂行相争,终久必和;不如及早议定为妥。去岁战端伊始,本大臣即苦口劝和;今已迟矣!

  伊云:战非幸事,亦有时不免。

  李云:能免不更妙乎?前美国总统格兰德游历过津,与本大臣相好;云『当我国南北交争,伤亡实多;后居总统,总不轻起争端,后常以此奉劝同志。中堂剿灭发、捻,卓著战争;我劝中堂,亦不可轻言战事』。本大臣尝奉此语为圭臬。此次起衅,贵大臣岂不知非我本意!

  伊云:兵,凶事也;伤人实多。有时两国时势交逼,不得已而用之。

  李云:战非仁人所有;况今日器械锐利,杀戮更众。我年迈矣,不忍见此;贵大臣年岁富强,尚有雄心。

  伊云:此次战争之始,议和甚易。

  李云:当时我亦愿息争;乃事多拂逆,时会使然。

  伊云:其时所求于贵国之条款,无甚关系;未蒙应允,大为可惜!初战之始,我两国譬如两人走路,相距数里耳;今则相距数百迈,回首难矣!

  李云:终须回头;贵大臣总理国事,何难之有!

  伊云:相距数百迈,回走又须数百迈矣。

  李云:少走几迈,不亦可乎?纵令再走数千里,岂能将我国人民灭尽乎?

  伊云:我国万无此心。所谓战者,乃两国将一切战具如兵船、炮垒、器械等彼此攻灭以相弱耳,奥两国人民毫无关涉。

  李云:现国家已愿和矣,自可不战。

  伊云:我兵现驻金州等处,见所有华民较朝鲜之民易听调度,且做工勤苦;中国百姓诚易治也!

  李云:朝鲜之民,向来懒惰。

  伊云:朝民招为长夫,皆不愿往;我国之兵现往攻台湾,不知台湾之民如何?

  李云:台湾系潮州、漳、泉客民迁往,最为强悍!

  伊云:台湾尚有生番?

  李云:生番居十之六,余皆客民。贵大臣提及台湾,想遂有往踞之心;不愿停战者,因此?但英国将不甘心,前所言恐损他国权利,正指此耳。台湾不守,则又如何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