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冠,魂断云山旧筑坛;仁寿镜移江月落,景阳钟动晓风寒。谁将杯底消秦狱,却向囊头识汉官;相对锒铛趋右掖,梦中犹作侍臣看。
  细林野哭
  细林山上夜乌啼,细林山下秋草齐;有客扁舟不系缆,乘风直下松江西。却忆当年细林客,孟公四海文章伯;昔日曾来访白云,落叶满山寻不得。始知孟公湖海人,荒台古月水粼粼;相逢对哭天下事,酒酣睥睨意气亲。去岁平陵鼓声死,与君同渡吴江水;今年梦断九峰云,旌旗犹映暮山紫。潇洒秦庭泪已挥,髣佛聊城矢更飞;黄鹄欲举六翮折,茫茫四海将安归!天地局蹐日月促,气如长虹葬鱼腹;肠断当年国士恩,翦纸招魂为公哭!烈皇乘云御六龙,攀髯控驭先「文忠」;君臣地下会相见,泪洒阊阖生悲风!我欲归来振羽翼,谁知一举入罗弋!家世堪怜赵氐孤,到今竟作田横客!呜呼!抚膺一声江月开,身在罗网且莫哀!公乎、公乎,为我筑室傍夜台,霜寒月苦行当来。
  钱旃,字彦林;□□人。□□□与陈子龙同事,杀于南京。
  沈廷扬,字季明;崇明人。监国命为总督,率总兵蔡德、赞画沈始元、游击蔡耀、戴启、施荣、翁彪、朱斌、刘金城、林树、守备毕从义、陈邦定等统舟师大举接应吴胜兆,战于鹿苑;忽飓风大作,战舰尽碎。为清所获,骈斩南京。
  吴易,字日生;吴县人,癸未进士。起义,攻破吴江;清援兵至,退入太湖,监国封长兴伯。清骑经湖干者,屡为公伏兵所获;北朝苦之,遂大举入湖;蹙于乌金港,遂被执,杀于武林。
  檗庵曰:日生不羁之士,人有言其虽起义兵,日与其军中少年打马吊、纵饮,不事其事;其被执也,亦无必死之心:多以此少之。然始于起义、终于殉节,大德靡亏矣。又有言其有家妓香娘者,公既死,有欲淫之;跪曰:『我既失身为妓,宁守贞乎!但念吴公一念不忘故君,吾又何忍忘吴公乎』!宛转求免,声泪俱下;虏亦义而释之。迄今尚守,却不嫁人。观此,则吴公亦必有所以感人者;虽一妓,亦知其忠诚矣。
  杨廷枢,字维斗;长洲人,庚午解元。魏忠贤之逮周顺昌也,吴人特杀其官校,诸生则廷枢为之魁。举出海岸黄先生之门,匿于吴江之芦墟,不薙发。吴胜兆事败,清搜村落之伏隐者;至芦墟,廷枢曰:『必为我也』!即出诣营,大骂。四月二十四日,被缚;饿五日,不屈;被杀。其妻费氐、女观慧,俱骂贼而死。
  绝命词
  余自幼读书,慕文信国之为人;今日之事,乃吾志也。四月二十四日,被缚;饿五日,未死;大骂贼,未杀;未知尚有几日未死!遍体受伤,十指俱损;而胸中浩然之气,正与信国燕市时无异。俯仰快然,可以无憾!觉一生读书,至此甚是得力。留此遗墨,以俟后人知之。因舟中,漫赋十二绝(仅传六首)。
  「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」!正气千秋应不散,于今重复有斯人!
  浩气凌空死不难,千年血泪未能干;夜来星斗中天灿,一点忠魂到此间。
  社稷倾颓已二年,偷生视息亦何颜!只应浩气还天地,方信平生不苟然!
  骂贼常山有舌锋,日星炯炯贯空中;子规啼血归来后,夜半声传绕寺钟(时余在芦墟泗洲寺)。
  有妻慷慨死同归,有女坚贞志不移;不是一番真患难,谁知闺阁有奇儿!
  近来卖国有须眉,断送山河更可悲!幸有一家双母女,纲常犹自赖维持!
  苏州有明遗士杨廷枢,幼读圣贤之书,长怀忠孝之志。立身行己,事不愧乎古人;积学高文,名常满乎四海。为孝廉者一十五载,生世间者五十三年。作士林乡党之规模,庶几东京郭有道;负纲常不散之重任,愿为南宋文文山。惜时命之不犹,未登朝而食禄;值中原之多难,遂蒙祸以捐生!其年则丁亥之岁,其月则孟夏之中;方隐遁于山阿,忽罹陷于罗网。时遭其变,命付于天;虽云突如其来,亦已知之久矣。有妻费氏,吴江人;归余二十余载;有女观慧,适张氏,年亦二十余春。骂贼全忠,不愧丈夫之气概;舍生就死,珠胜男子之须眉!一家视死如归,轰轰烈烈;举室成仁无愧,炳炳烺烺!生平所学,至此方为快然;千古为昭,到底终为不没。但恨报国无能,怀忠未展;终是人臣未竟之事,尚辜累朝所受之恩!魂炯炯而升天,当为厉鬼;气英英而堕地,期待来生!舟中矢志,不能尽言;留此血衣,以俟异日!愿我知己,面付遗孤;如痛父母,即思忠孝!垂后之言,以此为诀。
  四月二十八日,舟中笔。
  刘曙,字公旦,又字稚圭;长洲人,癸未进士。里中某起义,假公名;公在外,实不知也。某败,并逮公他所;至南京,赴鞫洪承畴署所。是日,于署门外始见某,问以「并未见识,何相累也」?某言:『知公忠义,乌可外公!且非公名,无以倡众望』!公曰:『承公知己,宁得不为公任死』!遂入,俱承,一无所诿;遂见杀。
  檗庵曰:刘先生之事,斯亦奇矣!世有始与同事,临难推诿,冀缓须臾死者。即在两相然诺、生死共矢之人,其闻刘先生之风,能无愧死哉!虽然,如某者身举事而必假其名以倡众,夫亦服之于其素也;则论刘先生者,宁必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