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妃起临前轩。帘门不开,左右方寝。帝 凭妃肩,说东宫时事。适有小黄门映蔷薇丛调宫婢,衣带为蔷薇结,笑声吃吃 不止。帝望见腰肢纤弱,意为宝儿有私。帝披单衣亟行擒之,乃宫婢雅娘也。回 入寝殿;萧妃诮笑不知止。帝因曰:「往年私幸妥娘时,情态正如此。此时虽有 性命,不复惜矣。后得月宾,被伊作意态不彻。是时,侬怜心不减今对萧娘情态。 曾效刘孝绰为《杂忆》诗,常念与妃,妃记之否?」萧妃承问,即念云:「忆睡 时,待来刚不来。卸妆仍索伴,解更相催。博山思结梦,渖水未成灰。」又云: 「忆起时,投签初报晓。被惹香黛残,枕隐金钗袅。笑动上林中,除却司晨鸟。」 帝听之,咨嗟云:「日月遄逝,今来已是几年事矣。」妃因言:「闻说外方群盗 不少,幸帝图之。」帝曰:「侬家事,一切已托杨素了。人生能几何?纵有他变, 侬终不失作长城公。汝无言外事也!」帝尝幸昭明文选楼,车驾未至,先命宫娥 数千人升楼迎侍。微风东来,宫娥衣被风绰,直拍肩项。帝睹之,色荒愈炽。因 此乃建迷楼,择下俚稚女居之,使衣轻罗单裳,倚槛望之,势若飞举。又名香 于四隅,烟气霏霏,常若朝雾未散,谓为神僊境不我多也。楼上张四宝帐,帐各 异名:一名散春愁,二名醉忘归,三名夜酣香,四名延秋月。妆奁寝衣,帐各异 制。帝自达广陵,沉湎失度。每睡,须摇顿四体,或歌吹齐鼓,方就一梦。侍儿 韩俊娥尤得帝意,每寝必召。令振耸支节,然后成寝,别赐名为「来儿。」萧妃 常密讯俊娥曰:「帝体不舒,汝能安之,岂有他媚?」俊娥畏威,进言:「妾从 帝自都城来,见帝常在何妥车。车行高下不等,女态自摇。帝就摇怡悦。妾今华 承皇后恩德,侍寝帐下,私效车中之态以安帝耳,非他媚也。」他日萧后诬罪去 之,帝不能止。暇日登迷楼,忆之,题东南柱二篇云:「黯黯愁侵骨,绵绵病欲 成。须知潘岳鬓,强半多为多情。」又云:「不信长相忆,丝从鬓里生。闲来倚 楼立,相望几含情。」

殿脚女自至广陵,悉命备月观行宫,由是绛僊等亦不得亲侍寝殿。有郎将自 瓜州宣事回,进合欢水果一器。帝命小黄门以一双驰骑赐绛僊,遇马急摇解。绛 僊拜赐私恩,因附红笺小简上进曰:「ㄞ骑传双果,君王宠念深。宁知辞帝里, 无复合欢心。」帝省章不悦,顾黄门曰:「绛僊如何?何来辞怨之深也?」黄门 惧,拜而言曰:「适走马摇动,及月观,果已离解,不复连理。」帝意不解,因 言曰:「绛僊不独貌可观,诗意深切,乃女相如也。亦何谢左贵嫔乎?」帝于宫 中尝小会,为拆字令,取左右离合之意。时杳娘侍侧。帝曰:「我取『杳』字为 十八日。」杳娘复解「{维}」字为四维。帝顾萧妃曰:「尔能拆朕字乎?不能 当醉一杯。」妃徐曰:「移左画居右,岂非渊字乎?」时人望多归唐公,帝闻之 不怿,乃言:「吾不知此事,岂为非圣人耶?」于是奸蠹起于内,盗贼攻于外, 直阁裴处通、虎贲郎将司马德勤等,引左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将谋乱,因请放官 奴分直上下。帝可奏,即宣诏云:「门下寒暑迭用,所以成岁功也。日月代明, 所以均劳逸也。故士子有游息之谈,农夫有休劳之节。咨尔髡众,服役甚勤,执 劳无怠。埃溢于爪,虮虱结于兜鍪。朕甚悯之,俾尔休番从便。亿戏!无 烦方朔滑稽之请,而从卫上递上之文。朕于侍从之间,可谓思矣。可依前件事!」 是有焚草之变。

右《大业拾遗记》者,上元县南朝故都,梁建瓦棺寺阁,阁南隅有双阁,闭 之忘记岁月。会昌中,诏拆浮图,因开之,得荀笔千余头。中岁书一帙,虽皆随 手靡溃,而文字可纪者,乃《隋书》遗稿也。中有生白藤纸数幅,题为《南部烟 花录》,僧志彻得之。及焚释氏群经,僧人惜其香轴,争取纸尾,拆去视轴,皆 有鲁郡文忠颜公名,题云:「手写是录」,即前之荀笔,可不举而知也。志彻得 录前事,及取《隋书》校之,多隐文,特有书符会,而事颇简脱,岂不以国初将 相争以王道辅政,颜公不欲华靡前迹,因而削乎?今尧风已还,德车斯驾,独惜 斯文湮没,不得为辞人才子谈柄,故编云《大业拾遗记》,本文缺落几十七八, 悉从而补之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