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使在他人,且不免疑谤之交集矣。民国二十二三年,先生腰脚尚健,曾归金陵小住,有以轻车载之往游陵园者,出中山门,见道旁秧田成簇,丰腴翠美,先生顾而乐之,语其车中同伴曰:「南京真是好地方,连韭菜也长得这样齐整!」闻者大噱,以为先生故作谐语,而先生穆然,盖真「不辨菽麦」也,其心地浑厚质朴如此。
  章太炎(炳麟)高文硕学,蔚为近代鸿儒。其人个性特强,有时不免流于偏执,有“章疯子”之称。癸丑(民国二年)秋间,太炎甫度蜜月未久,应共和党之招,由上海抵北京。时袁世凯以其持论侃侃,好为诋诃,固深忌之,且闻其尝与谋二次革命,尤不慊于怀,对章之来,顿兴“天堂有路尔不走,地狱无门自来投”之感。遂被袁世凯羁留,至丙辰(民国五年)袁死,始得恢复自由而南旋。
  (《一士类稿》)
  袁世凯禁之都门时,太炎愤甚,于几案旁遍书“袁世凯”三字,日必击之数四。又尝书“死耳”二字为横批赠人。初,山东某氏,曾隶民党籍,自请监视先生,实阴相护持,事之颇谨,暇辄求为作字撰文,更以其先人传志请。先生曰:“尔非袁世凯门下小走狗耶?”曰:“唯。”曰:自知者明,甚善,当为尔翁作佳传以传之。”
  孙岳初录民党,后附曹锟,以事南下,因谒先生沪寓小楼。刺入,先生持杖迟之楼门。孙上,乃迎击之,曰:“何物孙岳,亦北洋派鹰犬耳,何面目来此相见!”孙狼狈下。追击之,骂不止云。
  方太炎被羁北京,有转求袁世凯最亲信张秘书者,为之缓颊曰:“袁总统挟有精兵十万,何畏惧一书生,不使恢复自由乎?”张瞋目答曰:“太炎文笔,可横扫千军,亦是可怕的东西!”
  章氏嗜学而不好洁,说者谓有王介甫之风。其于饮食,不顾滋味之优劣,菜肴惟就近处者取食之,余纵有珍味,箸弗之及也。当被羁龙泉寺之时,拒绝官方供给,自起伙食,司庖者请示作何菜,章想得二种:一为蒸蛋糕,以鸡蛋为食品之最普通者,易于想到也;一为蒸火腿,以火腿在南中所常食,故亦思及也。二种以外,不复有第三种,于是顿顿蒸火腿,天天蒸蛋糕。
  民国三年元旦,钱玄同接章之明信片一纸,开首为“此何年”三字,以下又有“吾将不复年”之句。玄同见之,以其措语不祥,虑有意外,翌日亟往省视。章氏所寓之楼为共和党本部,至则室中阒其无人,惟章氏新书之字多幅,纵横铺列,几满一室,而酒气扑鼻,盖章氏以烧酒和于墨汗中作书也。
  章氏欲出京,玄同因问将何往。章氏正襟危坐,肃然而言曰:“长沮桀溺,耦而耕,孔子过之,使子路问。”玄同曰:“将往天津乎?”曰:“然!袁世凯欺人,居心叵测,此间不可一日居,明日即先至天津,再由津南下。”翌日,果行,军警等随至东车站而截留之,章氏痛哭袁氏无状而已。旋有大闹总统府之事。
  梁启超乙未(光绪二十一年)会试,副考官李文田极赏其卷,已议取中,卒为正考官徐桐所厄,以致摈弃。李氏于落卷批“还君明珠双泪垂”之句,以志慨惜。
  柯劭忞凤荪幼读甚慧,七岁即有“燕子不来春已晚,空庭落尽紫丁花”之句。惟沉酣典籍,几于入魔。甲戌,会试落第,与李季侯丰纶同赴河南禹州投亲,已入豫境,离禹城仅九十里,坐车行至深沟,其地两面悬崖,中为大道,雨后山水陡下,季侯淹毙,柯踞车盖之上,崖上人缒而得之,竟得生。柯氏既脱险,归至遂平,叩见其父后,见案头有某书一部,亟取而阅览,于遭险之事,不语不遑提及。其父检点其行装,睹水渍之痕,询之,而柯氏方聚精会神阅书,未暇以对。其父旋于其携回之书籍中,见有《萝月山房诗集》一册,则李季侯所作也。因问及李氏,柯对曰:“死矣。”而手不释卷,神不他属。父怒,夺其书而掷诸他,诃之曰:“尔舅身故,是何等事!乃竟不一言,书呆子之呆,一至于此耶!”
  杭人胡光墉(雪岩)以商业称霸,名著中外,声势显赫。至光绪九年癸未所业倒闭,举国震动。据传胡之舆夫,相随既久,亦拥巨资。舆夫有家,兼畜婢仆,入夜舆夫返,则佥呼曰:“老爷回来了,快此烧汤洗脚!”
  林纾平生任侠尚气,性刚毅木强,善怒,责人每至难堪,嫉恶尤严,好急人之急。其译西方说部书,多藉王寿昌、魏易、陈家麟辈口述,平生实不谙西文。惟于西方文家语气口吻,能以中土文曲曲达出。纾文事之暇,兼工技击、书画。尝于书室中设两案,一作画,一作文译书。郑孝胥尝过其寓斋,戏之曰:“此非畏庐,乃造币厂也。”
  散原七十初度,时在庐山,螺江陈弢庵太傅年已八十余矣,于旧京寄诗为寿,有「为间皤阳湖上月,可能重照两龙钟」之句,散原读之曰:「吾师正念我。」即日命驾北上,敬问起居,前辈重亲师门,风谊之笃如此。散原,弢庵典试所得士也。
  (录自《鱼千里斋随笔》卷上,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本)
  戊戌政变,散原实主张之,其父因以罪废,此散原最为疚心之事,故其崝庐迷哀诗,沉痛入骨,其句云「呜呼父何之,儿罪等枭境」,若非内疚,通常哭父,何得有此等语,又云「乎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