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辽小史》 明 杨循吉




  辽,故契丹部族。契丹之君痕德堇可汗时,权归于越耶律亿。耶律亿者,迭剌部夷离堇也,为契丹于越,总知军国事,字阿保机,小字啜里只,身长九尺,丰上锐下,目光射人,关弓三百斤。尝以骑兵七万会李克用于云州,易袍、马,约为兄弟,为克用破刘仁恭,而中国畏之。唐天复四年,痕德堇可汗死,国人立以为皇帝,制如中国,是为辽太祖。时当五代之始,与中国聘问往来不绝。其都有五京,自太原以东,至高丽,有中国之地,带数千里,而沙漠以北所统诸君国皆入贡籍。其官有北、南面大王,北面治国人,南面治汉人。又有北、南府宰相,北兵南民,分治之。而大抵因唐旧兼用国制,惟于越最贵。太祖立其将二十一人,各有所拟,而耶律曷鲁为心,萧敌鲁为手,敌鲁之弟阿古只为耳。

  立七年,诸弟剌葛等数反,追至榆河获之。是时辖底亦在擒中,太祖问辖底曰:『朕初即位,尝以国让,叔父辞之,今反欲立吾弟,何也?』辖底对曰:『度陛下英武,必不可取。诸弟懦弱,得则易图也。』于是缢杀辖底而赦诸弟。辖底将刑,太祖谓曰:『叔父罪当死,朕不敢赦。事有便国者,宜悉言之。』辖底曰:『迭剌部人众势强,故多为乱,宜分为二,以弱其势。』然辖底竟死。

  是后累以兵南略地幽、蓟,凡下州数十,国势大振,而唐兴灭梁。甲申年诏国中曰:『三年之后,岁在丙戌,时值初秋,必有归处。然未终两事,岂负天意?』闻者皆惊,莫识谓何也。即日大举征吐浑、党项、阻卜诸部,既以次就俘,于是又诏曰:『所谓两事,一事已毕,惟渤海世仇未雪,岂宜安驻?』乃亲征渤海大諲撰,围忽汗城。諲撰力屈,素服稿索牵羊,率僚属三百余人出降。三日,复叛破之。驾幸城中,以兵卫諲撰及族属以出,改渤海为东丹国,而立太子倍为人皇王以主之,仍赐天子冠服,置左、右、大、次四相及百官,一用汉法。岁贡布十五万端、马千匹。上谕倍曰:『此地濒海,非可久居。留汝抚治,以见朕爱民之心。』驾将还,倍作歌以献。陛辞,太祖曰:得汝治东土,吾复何懮。』倍号泣而出。于是以大諲撰置于皇都。未几,诸部多叛,随平之。

  太祖在位二十年,次扶余府,不豫。有黄龙见城上,可长一里,其光夺目,入于行宫,而太祖以龙见之夕崩,年五十五。所谓『丙戌秋初,必有归处』,至是乃验,后以扶余为黄龙府云。

  太祖既崩,人皇王嫡,当立,自东丹国来奔,然太后意在大元帅德光。德光,太祖第三子也。太祖在时,德光当国掌兵,外严内宽,尝从平诸部,东西万里,所向皆有功。是时人皇知太后意欲立德光,乃率群臣请于太后曰:『大元帅勋望,中外攸属,宜承大统。』于是让位与大元帅。大元帅立,是为太宗。既立,反疑人皇王,以东平为南京,徙(一本下有『倍』字)居之,尽迁其民。又置卫士阴伺动静。人皇王归国,怏怏不自得,作《乐田园诗》。唐明宗闻之,遣人跨海持书密召人皇王。人皇王畋海上。使再至,人皇王叹曰:『我以天下让主上,今反见疑,不如适他国,以成吴泰伯之名。』立木海上,刻诗曰:『小山压大山,大山全无力。羞见故人乡,从此投外国。』于是浮海适唐。唐以天子仪卫迎人皇王。人皇王坐船殿,百官陪列上寿。至汴,见明宗。明宗以庄宗后夏氏妻之,赐姓李,名赞华,以为虔州节度使。人皇王离去,常思其亲,问安之使不绝。辽亦尝报之。

  及李从珂杀其主自立,人皇王自唐上书密报太宗曰:『从珂弒君,盍讨之。』会从珂伐石敬塘,敬塘急,亦来求救。于是太宗自将援敬塘,及次太原,大败唐兵,弃仗如山,斩首数万级。封敬塘为晋王。敬塘与其妻子、亲属奉觞上寿。是时,从珂诸军皆不进,自将精骑三万出次河桥督之,然知不救,但日酣饮悲歌而已。太宗于是召敬塘至军中,赐坐,从容谓(一作『语』)之曰:『吾三千里举兵而来,一战而胜,殆天意也。观汝雄伟弘大,宜受兹南面(一作『土』),世为我藩辅。』遂册敬塘为大晋皇帝。酒酣,执手约为父子,以五百骑送入洛。临别,谓之曰:『朕留此,候乱定乃还耳。』晋主至洛,从珂穷蹙,召人皇王同死。人皇王不从,遣人杀之,乃举族自焚。晋得立者,太宗之功也。晋德辽甚,以燕云十六州来献,岁输金币。由此中国益尊辽矣,然是时南唐常以蜡丸书来言晋密事。太宗疑之,既而无他亦罢。及敬塘死,子重贵立,遣使来谢,书称『孙』不称『臣』。使人让之,景延广答曰:『先帝则圣朝所立,今主则我国自立。为邻为孙则可,奉表称臣则不可。』还,具奏之,始有南伐之意。既而得晋谍,知有二心,于是发大军进讨。晋来乞和,诏割河北诸州及遣桑维翰、景延广来议。晋不从。相持二年,胜负略相埒。既而晋大败辽军。太宗被迫急,获一橐驼乘之,仅得归。太宗大耻之,复大出师讨晋。晋师力穷,其将杜重威以众二十万降。遣使入汴,谕晋帝。晋帝素服,命舆母李氏奉表请罪,稿索牵羊以待,百官缟衣纱帽俯伏待罪。帝曰:『其主负恩,其臣何罪?』命领职如故。是时维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