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,差胜莫愁湖招饮矣。”
上林化草,葳蕤殊甚。秋老风凄,自非杨柳芙蓉未央太液之比。沿路得长相思草一种,花色浅紫,叶如碧玉,掩映红栏曲砌间,颇饶姿态。旧时依裙惹带之卉,乃今露零月冷,记我游踪。
石舟在昆明湖阴,筑大理石为础。凡两层,其上层悉装五色琉璃。游踪至此,恒具小饮,惟必自携榼具,而湖中银鳞雪翅,垂钓即是。虽非尚方之供,颇似西湖酒家活水青鱼也。舟首四眺,桥堤绵亘,一角为龙王庙,一角为三潭印月。而龙王庙翼然湖中,以一长桥通东岸,尤多薄暮渔歌、中宵碧海之概。
湖中故有一艇,明波寥岸间,橹声款乃,呼语相应,不复如北地名园。湖凡十余里,湖上建筑,悉依西湖。而西山塔影,倒映湖中,尤为西湖所未有。
湖上回廊,周匝十余里。栋间俱词人应制之作,今渐驳落破裂。如所谓张百熙、孙家鼐诸人,其字在鄙夫得之,引为荣宠者,在此中视之,直不值一顾。
戏台在园东侧,其额似为阳和协律,不能详忆。凡三层,构造系旧制,而轴轳帷幕之制,颇似沪上诸舞台。刷中神将、仙女之俦,则饰以彩云,破空而下,幽魂故鬼,则出自台下。惟今则锦幕尘封,管弦零落,不复霓裳羽衣之观矣。
后园颓败弥甚。霜枫露荻,萧瑟不春,惟牡丹一坪,每干高四五尺许,凡二三百干,幸而无恙。惜时值秋杪,不克睹魏紫姚黄之盛。倘花开时节,踏春访之,应胜于太液芙蓉,沉香芍药也。
后园之西有仿田舍家风景者数椽。临水蓼莪,绕池葕?,颇有南亩唤耕、北邸叱犊之致。小溪之阳,有修树数十,叶至繁茂。不待风动叶,叶自能作声讽讽,与泉水相应,令人如读欧阳子《秋声赋》。余历览全园,虽金晖碧映,而适然可观者,无逾于此。惜非张茂先,竟不能名此异卉也。
后园闻毁于火。余初疑即圆明旧址。据导者言,则圆明旧址在后园外,榛莽益甚。然比近未闻有圆明而外罹于劫灰之宫苑。或者,园非圆明,同遭曩日之劫火者乎?
园中石刻,西后手笔为最多,乾隆次之。万寿山巅之碑亦其手撰。而他如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,亦间有题咏。然富贵中童騃之主,何能悉娴词翰?习闻曩日多有捉刀子一二词臣者,则宜乎硃文铁勒之御宝,多于败麓残笺矣。
颐和园外,旧有各部办事处。华丽整洁,以外务部为最。当日西后居园中,各部尚侍例随跸至此。入值之外,虽居私第之时多,而随扈门面不可不设。但“粉饰太平’四字为前清君臣所优为。名园歌舞,曾陪华黼于丹墀;春殿琼筵,时颁御厨于戚里。而政治之谘询,则直元之又元者。
海淀毗近颐和园,酒家有莲花白一种,实为十余年酒肠得意之作。味醇而腴,直可瓦砾视玫瑰葡萄诸酿。尝沽一樽于车中,引吭酣然。轮蹄尚未至颐和园,已倾一瓶许。馋酒之癖,行足自笑,而普天下酒人幸而至海淀,实不可不栔榼以随者。
京人忌骂。舆夫、走卒之酬对亦绝少江南恶口头,而尤恶辱及祖宗父母之谩辞。苟有犯者,立攘臂与斗,甚且白刃相加,决诸生死。京东诸郡县如之,殆亦燕赵烈士之遗风欤。尝见两御者轂相击于道,其一偶施恶口吻,立解控,令车中人他适,奋搏不已。然此风独钟于市野间。彼高冠华盖之伦,虽日唾其面,亦鲜有自省羞恶者。此屠狗之交所以为古人隽思不忘者乎?
词曲中率常用一“您”字,如“相思您是不能闲,又那有工夫恨您”,都读如“你”,其实“您”字应读纳应切。京语用之以称所敬爱者。今渐搀入市井语中,因所加于人者异,意义亦渐变。余甚愿存此风流隽永之意义,为词章家煊染笔墨之材也。
京中妇人再醮之风甚于南方。再醮时,居然仪仗奕耀,鼓吹登堂。惟例不得日间迎娶,故中夜戊亥之交,遥闻乐作,则群相告曰:“某家妇作新嫁娘矣。”传闻此例始于满俗,汉族习之,遂成定例。读吴梅村《大礼恭逢太后婚》之词,应知作俑者之为大贵人矣。
万牲园即珊贝子园。人称三贝子园者惧。吾友浦醒华,居园中者日余,有《意难忘》一阕云:“天锦初裁,是五云机上,仙子描来。青娥偷药怨,玉杵捣霜才。花薄命,月成胎,箫管正琼台。知甚处帘栊风起,环珮魂回。倚阑人兴豪哉!有杨枝艳曲,荷叶新杯。蟾光溶宝雾,蛾影剔残灰。新旧恨,梦为媒,往事未堪哀。听十里藕花塘外,声走轻雷。”
清室祀祖宗之宇曰:“堂子。”《啸园杂录》记之綦详。在吴人闻此名辞,颇可发噱。以一代祀典尊严之区,与江南歌伎乐倡争此二字,亦一曲巷佳话。京师有东堂子、西堂子之二胡同,疑即依义于此。
陶然亭一名黑窑厂,又名江亭,在宣武门外,去寓所仅数百步。斜阳啣山时,时一登眺,芦荻酿秋,烟云向晚,清旷殊甚。璧间题咏,绝少佳什。惟闽中林秋叶《买坡塘》一阕,慷慨悲抗,为此亭生色不少。亭北为香冢,或云某闺女埋玉处,有石碑一,铭云:“浩浩愁,茫茫劫。郁郁孤坟,中有碧血。血亦有时尽,碧亦有时灭。此恨绵绵无断绝。是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