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一年所费何止三千串。而林、凤二人,闻每日所给亦不下十四五串。馀稍次脚色甚多,每日又需数十串。大约中丞此款,每年不出二三万串之间。
  南昌县汪以诚亦以演剧为命。章门优伶中,略可人者曰“四九”,扮旦脚,汪极爱之。嗣是一抚一县,尝令四优递演,不问民事。
  某日,为中丞生辰,汪以茉莉花扎一戏台,费白金一千二百两。四优宠极而横,尝在城外争渡,打死二人。抚、县置若罔闻,后经控发,汪以钱贿和寝事。人因撰诗三十章,讥刺其事。流入都中,经御史奏参,中丞委过于汪,汪遂褫职去矣。中丞贪极,卖缺多平分,缺可二万金,每年分万金;缺可万金,每年分五千金;缺可五千金,每年分二千五百金。故囊橐甚富。

*河员侵吞
  本朝国帑之虚,耗于河工者居多。咸、同以前,每年额银五百万两,为平时修河工费。或小决口,则须加数百万。若大决口,则用银一千数百万两,均不在此数中。
  大约小兴工可保十数年,大兴工可保二三十年。或久不溃决,则河员与书办及丁役,必从水急处私穿一小洞,不出一月,必决矣。决则彼辈私欢,谓从此侵吞有路矣。
  近数十年,以国用支绌,河工费大加裁减。每年额修理银七十万两。
  自来国家发河工银,河督去十之二;河道、河厅、师爷、书办、胥役,以次亦各去十之二。银百两,经层层侵剥,仅有二十馀两,为买料给工费。加之,罚轻赏重。决口时,河员俱革职,令效力赎罪,极之充发而止。及合龙后,又皆开复赦归。善夤缘者,甚反得保举进职。故选官得河员者,莫不贺曰:“此发财升官之要途也!”

*卖猪仔
  英夷扰广东时,以洋蚨买人往金山开地。本地以人卖之者,谓之“卖猪仔”。一“猪仔”价,或三十元、四十元,多不过五十元。卖时立券,不许反悔。于是拐骗人口之案日出。尝有乡人进城,忽被诳往洋行卖之。甚至有妻卖其夫,子卖其父,甥卖其外父,婿卖其外舅者。或经控发,官给钱取赎,英夷曰:“我不知汝中国人如此反复,有言在先,既卖,岂可赎回?”不允。呜呼!卖者固属丧尽天良,而买者不准取赎,亦凶狠已极。闻至道光末,已买有二十馀万人矣。

*许乃钊
  浙江许氏,科名最盛,而“乃”字一派尤甚。时有“固始三其,钱唐七乃”之称。
  名乃钊者,颇负文名,喜谈经济。著有丛书七种,兵书其一也。官至苏州巡抚,惜空言无补,兼贪生畏死。其抚苏时,贼至围城,一筹莫展,弃城而逃。臬司吉尔杭阿欲杀之,惧而远匿以免。吉公后殉难。许公失守,例应正法,以朝中官多,兼有门生故吏营救,革职而止。此犹翁同爵抚皖失守,卒以宰相子而免罪戾也。

*烧圆明园
  英夷犯阙时,文宗出狩热河。揆英夷初志,不过要索金钱,讲和通商而已,非欲焚烧以示虐也。
  有浙江龚某者,为汉奸,教其烧圆明园。谓非是不足以恐吓中国,金帛必不多,和事必不成。英夷遂从其言,焚之,而累朝精华遂尽于一炬中。龚某祖为尚书,父为侍郎,伯叔兄弟多为显官。因己未登乡榜,怨国家屈抑其才,遂借此以泄恨。
  后彭刚直公知其事,屡欲杀之。每至浙江,使人访拿,则皆曰已死矣。刚直笑曰:“我来浙江,则彼死;我若去,则彼仍生。然终难潜遁,不知何日遭我手?”龚某向在家武断乡曲,把持官府。自是深匿其迹,不敢出露,恐刚直访得而杀之也。

*孙佩兰
  中兴功臣强横不法者,无过合肥李相国家。占人田宅、奸人妻女、戕人性命,诸恶孽几不可以数计。向官斯土者,慑其声势,不敢一语牴牾。独孙公佩兰不侮鳏寡,不畏强御。其宰合肥时,某日,有一妇控其夫与李府某公子偶然口角,即为打死。孙公即往相验。时瀚章制军在家,自知理亏,欲孙公周旋其事,亲至路旁迎接。孙公若为勿见也者,驰而过。相毕,即锁拿某某公子至县,志在办抵偿。安徽巡抚陈彝亦不悦李府行为,意与孙公合。讵料案未办出,而相国已弹陈公撤任,孙公褫职归矣。而制军因孙公不礼,遂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官,复出山为两广总督。自来功臣纵容护庇其子弟者,未有若斯之甚也。

*癸酉顺天磨勘
  近时士人空疏,经史多束之高阁。此辈侥幸入词馆,辗转而试他人,于是所取士愈趋而愈下矣。凡乡、会试衡文,莫不专重首艺。首艺不入格,则二场经文虽极典赡古奥,三场策虽极淹博贯通,亦摈而不阅。首艺如入彀,则次三诗虽拙,二、三场虽支离荒谬,亦无碍于中式。
  各试官试毕后,恐磨勘出弊病,于己有处分,多遣送磨勘官数百金,以钳其口,遂无不模糊了事。且恐他日为试官,被人磨勘,不得不预为己地者。故近数十年来,从无因磨勘降罚试官,革去举人进士者。
  独顺天癸酉乡试,主考为全庆、胡家玉、童华、潘祖萌,而磨勘官则为梁僧宝、黄倬,二人素不识情面,亦不计后患,秉公磨勘,革去举人甚多,主考官亦降调有差。好事者遂作八韵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