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守终惧获戾,决意辞官归。制军复嘱同僚,极力挽留,终不听,遂无如之何矣。
  制军为人沉厚而和平,抚吾省九年,不动声色,而上下安。太守介介于利害祸福,以小人之腹,度君子之心,不能成制军宽宏大德,惜哉!


*宰鸡鸭人
  江南六合县有鸡鸭税,城乡设有宰鸡鸭人。养鸡鸭家欲食鸡鸭,先一日至县,报明食几头,每一头,交税一百枚,领一筹归,召宰鸡鸭者至,凭一筹,宰一头,宰毕,每头给花红五十枚。民家虽贵客至,不敢私宰。有私宰者,查出罚钱一万,充公,并禁其家永不得养食鸡鸭。又有鸡鸭卵税,每卵交官钱二枝,交衙门各私费一枚。吾友某司马管六合厘局,亲对余言。


*英夷出对
  同治改元,外洋就款,许其通商。英夷在都中设有领事官,思以金帛诱动中国士心,又嫌无名,遂月出一对,令文人对之,取第一者酬宁绸袍褂料一通,以次递杀,末亦有采,所对甚多,姑述一二。
  其一语云:“春情未动梅先觉。”时张香涛制军在词馆,对之曰:“夏礼能言杞足征。”以巧妙取第一。
  又一语云:“树已半空休纵斧。”制军又对曰:“果然一点不相干。”此句乃京师俗语,既出自然,兼工假借,亦取第一。既而英夷知士心未可以利诱,行数年罢之。


*矮脚虎
  德化高心夔碧湄学问赅博,工诗古文辞,精八法,逼肖颜鲁公。咸丰庚申,应礼部试。肃顺闻其名,聘为子师。是年捷南宫,书素敏捷。殿试日,至未末,卷已毕。肃顺监场,欲其大魁,遂命缴卷。时多未完卷者,皆恨怒,举朝不服。考官阅卷时,争力指高疵,抑置三甲末。朝考以诗中许浑之浑作仄声用,降为四等,归班进士。高在肃门,气焰稍赫。倪公文蔚爱其才,劝之曰:“宜远权势,避祸患。”曰:“相公待我厚,何忍遽绝?”曰:“君不闻泰山冰山之言乎?速去,犹可及。不然,不免。”高旋悟,托故归,故名不挂肃党中。
  数年,捐同知,至苏州候补,巡抚吴丙元子健,庚申进士,以殿试未完卷而入翰林者,是科词馆中多此人。吴忘夙嫌,破格委高署吴县。高自矜才学,谓吴中士人无一通者。县试期届,诸童生私议曰:“今当小挫辱之。”点名时,满堂哗然。使人问故,东偏童生曰:“向读《水浒传》,有矮脚虎三字无对,欲求场中人对之也。”西偏童生应曰:“如是,非“高心夔”三字莫对。”众齐声称赞曰:“妙,妙!”高此时欲动声色,恐狂童之狂,激而愈狂,俯首不言而已。按是对,几与韩玉汝、李金吾同工。或谓韩对李不及矮对高,不知韩为井上木栏兼通作干,干木枝也,以木对木,不得谓其不工矣。


*阎相国
  阎丹初相国,初以翰林改户部主事,有老书办某舞文起家,至百万金,易名捐四品衔,子弟捐道府者四五人,往来交纳,皆王公大臣。
  一日,误办一事,相国召至曰:“予知汝声势,然今犯国法,不能恕。”呼役杖责之。某曰:“士可杀不可辱。”相国曰:“士则不可辱,汝不得称士。”诸吏失色,齐跪求免,不应。即飞持堂片至解救,亦不应。卒责四十。明日,有王大臣谓堂官曰:“汝部中安容得如此狂司官?”使其党日伺相国短,以图报复,卒无。
  胡文忠闻之,谓有风骨,可办大事。时为鄂抚,奏请来营效用。相国至,甚愧怍,曰:“前辈此举大误,予实不谙军务。”曰:“在省理粮台,可乎?”曰:“斯者,予所能也。”文忠方攻九江,贼别遣一军,间道犯湖北,城中纷纷逃避,粮台惟相国一人,守银不去。湖督官文恭,使二人往觇之,已自经,将绝,案头有绝命诗一首。一人急救苏,一人持诗复命。文恭读而称叹。即修书夹诗,飞报文忠曰:“公为皖计,独不为鄂计耶?”文忠即拔营回救鄂。见相国愈加钦敬,极力奏保,谓可大用。旋署湖北按察使,半载,丁忧去。
  文忠薨后,朝廷思其言,召授某省布政使,继擢山东巡抚。山东藩库,仅存银数千两,其故由州县亏空,贿属幕友、书吏,通同蒙蔽,牢不可破,历年大吏,不能清理。相国在户部精会计,下令核算。诸幕书力言事不可行,百端作难。相国震怒,曰:“有敢阻挠者斩。”幕书素闻其名,遂不敢动。提册清查,弊窦尽发露。籍州县一百五十三家,杀书吏数人,逐幕友十馀人。奏请钱粮完欠,半年一报,逾期不报者,立即参革。自是人人不敢复效前辙,官无侵冒,民困亦苏。数年,藩库积银至五百万两,捻匪屡犯省垣,以饷足兵多,辄受创去。
  有王某者,以剃工从戎,勇于临阵,积功至总兵,时邪匪创会,冒名曰孟子教,某村有数匪人在内,王疑尽入其教,又疑与捻匪通,黑夜帅师围杀四万余人,焚毁屋宇殆尽,列其罪状上之相国,相国偶不察,谓能除此巨患,亟奏保之。旋被御史参劾,遂告病归。橐中无一钱,罄衣服,卖得银三百两为路费。归后,为某县书院山长,每月得脩金十缗,以赡妻孥,从此不作出山想矣。
  数年,朝廷思其人,命陕西督抚敦促来京,使者十数辈往,不得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