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辟易,病二日死,其残虐如此。又禁不得私藏金银,有至一两者家坐诛,十两者生剥其皮。人或沈井中,或窖幽室,被获亦按连坐法;告捕者即以其家妻妾马匹给之。于是,豪奴悍婢,争讼其主焉。

  贼天性特与人殊,恒醉柔而醒暴。一日不流血满前,其心不乐。尝厌苦朝会,掷所御冠,举足蹈其中,索侍者帽,着之乃快。

  杀人之令,有以语犯死者,有以事犯死者,有令健卒罗织而按户以死者,有言事小儿夜行街巷听人阴谈白垩识其门而收之以死者,一小儿闻人俚语曰:张家长、李家短,具陈之献.献笑曰:此我家胜自成之兆也。遽命释焉。

  杀人之名,割手足谓之匏奴,分夹脊谓之边地,鎗其背于空中谓之雪鳅,以火城围炙小儿谓之贯剧,抽善走之筋、斮妇人之足、碎人肝以饲马、张人皮以悬市。

  又剥皮者,从头至尻,一缕裂之,张于前,如鸟展翅,率踰日始绝,有即毙者,行刑之人坐死。

  贼尽堕州邑城。遣伪将分堕之。

  按磔牛犬。时令取犬牛尽磔之,毋为后人遗种.参将杨展大破贼于江口,焚其舟,贼奔还。献闻展兵势甚盛,大惧,率兵十数万,装金宝数千艘,顺流东下,与展决战。且欲乘势走楚,变姓名,作巨商也。展闻逆于彭山之江口,纵火大战,烧沈其舟,贼奔北,士卒辎重丧亡几尽.复走还成都。展取所遗金宝,以益军储,自是富强甲诸将(至今居民时于江底获大鞘,其金银镌有各州邑名号)。

  王祥、曾英以兵趋成都。王祥,綦江人,勇悍着闻,为九围子隘官,守遵义,贼不敢窥.至是,与曾英进兵讨贼,贼益畏蜀将,遂决意行矣。

  贼毁藩府,走川北。献自江口败还,势不振,又闻王祥、曾英近资简,决走川北,将所余蜀府金银铸鉼,及瑶宝等物,用法移锦江,锢其流,穿穴数仞实之,因尽杀凿工,下土石掩盖,然后决堤放流,使后来者不得发.名曰锢金。又尽毁宫殿,堕砌堙井,焚市肆而逃。时府殿下有盘龙石柱二,名擎天柱,贼行,取纱罗等物杂裹数十层,以油浸之。三日后举火,烈焰冲天,竟一昼夜而柱枯折。

  杨展追贼于汉州,不及,封遗骨而还。展闻贼遁,急引兵追之,至汉州,贼已去远,因尽收暴莽骸骨丛葬焉。识其碣曰:余奉命讨贼,提师过此,怜尔白骨之惨,用加黄壤之封。

  冬十有二月,王师西征,追贼于凤凰山,击之,献忠伏诛.贼保宁守将刘进忠部下多蜀人,献至恶之,谋坑其众,漏言于阍者,进忠大恐。献忠又下伪诏用秦人鄙语骂进忠,进忠忿怒,时我朝肃王方奉命西征至汉中,进忠赴师迎降。王问献所在。曰:在南充、西充交界金山铺,去此千余里,驰五昼夜可及。王命导师疾行,至西充之凤凰山,会大雾,王潜勒军登山,贼谍者知之以告。献素骄,又以进忠守朝天关,不虞大兵之至也。斩谍者以徇。曰:此群徭求食耳。敌兵岂能越朝天关耶?少顷,又告,又斩之。三报,亦斩。王诇得之,挥铁骑促贼营.时方辰食,献衣飞蟒,半臂,含饭,率牙将数十人,仓皇出视。进忠指善射者章京雅布兰射之,一矢中其喉,拔矢视之,曰:果然大兵也。逃伏积薪下,我兵寻得,曳出缚之,王乃拔佩刀仰而祝天曰:献忠罪恶滔天,毒流万姓,子受天子命奉行天诛,谨敢为百姓复仇。祝讫,亲加刃于献,磔杀之。尸之辕门,士女往斫之,骨肉糜烂殆尽.献临诛,犹怒目视其部下之降者。四养子兵溃东走。一说献忠被射时,拔箭在手,向阵大言曰:咱生在燕子岭,死在凤凰山,伏而毙。

  献在成都,忽谓今入厄运,三年中莫可支吾,独有遯世埋名入深山苦修数载可免耳。过此,仍横行天下。欲入武当为道士,不果,伏诛,时年四十一。

  初,成都东门外沿江十里,有锁江桥,桥畔有回澜塔,万历中布政使余一龙所建。献登其上,见内城宫殿,语从官云:桥是弓,塔是箭,弯弓正射承天殿,遽命毁之,就其地修筑将台,穿空取砖,至四丈余,得一古碑,上有篆文云:修塔余一龙,拆塔张献忠。岁逢甲乙丙,此地血流红.妖运终川北,毒气播川东.吹箫不用竹,一箭贯当胸。炎兴元年诸葛孔明记。至肃王督师攻献于西充射杀之,乃知吹箫不用竹,盖肃字也。

  献初破武昌,有大志,不甚残杀,改府曰天授,江夏县为上江县.铸西王之宝。尝题诗黄鹤楼,令其下和之。以周文江为兵部尚书,张其尊为前军都督,李时荣为巡抚,谢凤洲为守道,萧彦为巡道,陈六驭为学道,给伪敕印,各予赏赐有差。开科取七十八人,补二十一州县,诈收人心,未若入蜀之酷烈也。

  甲申十一月初十,贼忽驱人至成都东门外洪顺桥杀之,举刃时迅雷奋击者三。献怒指天曰:尔放我下界杀人,今乃以雷吓我耶?用三囗还击之。是日死骸激水,桥为之折(或曰:即今九眼桥,献所复修者)。

  献败时,有侄某潜身削发,隐于灌县之三十六峰,号疤和尚。世定后,时时出游,各伯楚锡公珩遇之,问贼曩事云:献忠初起,原图脱祸,无意杀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