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杭俗之俭朴,愈于苏也。湖州人家绝不种牡丹,以花时有事蚕桑,亲朋不相往来,无暇及此也。严州及于潜等县,民多种桐、漆、桑、柏、麻、苎,绍兴多种桑、茶、苎,台州地多种桑、柏,其俗勤俭,又皆愈于杭矣。苏人隙地多榆、柳、槐、樗、楝、穀等木,浙江诸郡惟山中有之,余地绝无。苏之洞庭山,人以种橘为业,亦不留意恶木,此可以观民俗矣。

  石首鱼,四五月有之。浙东温、台、宁波近海之民,岁驾船出海,直抵金山、太仓近处网之,盖此处太湖淡水东注,鱼皆聚之。它如健跳千户所等处,固有之,不如此之多也。金山、太仓近海之民,仅取以供时新耳。温、台、宁波之民,取以为鲞,又取其胶,用广而利博。予尝谓涉海以鱼盐为利,使一切禁之,诚非所便。但今日之利,皆势力之家专之,贫民不过得其受雇之直耳。其船出海,得鱼而还则已,否则,遇有鱼之船,势可夺,则尽杀其人而夺之,此又不可不禁者也。若私通外蕃,以启边患,如闽、广之弊则无之。其采取淡菜、龟脚、鹿角菜之类,非至日本相近山岛则不可得,或有启患之理。此固职巡徼者所当知也。

  西湖三贤祠,祠唐白文公乐天、宋苏文忠公子瞻、林处士逋也。乐天守杭日,尝筑捍钱塘湖钟泄其水,溉田千顷。复修六井,民赖其利。子瞻初通判杭州,后复为守,开西湖,作长堤,中为六桥,又濬城中六井,与民兴利除害,郡人德之。林处士,则以其风节之重耳。考之《郡志》,郡故斥卤,唐兴元间,邺侯李泌守杭,凿六井,引西湖水入城,民受其惠。则杭之水利,兴自邺侯,而白、苏二公之所修濬者,其遗迹也。知有白、苏而忘邺侯,可乎?窃谓三贤祠当祠李、白、苏三公以遗爱,和靖则别祠于其旧隐巢居阁或四照堂,以表风节,斯于事体为得宜也。

  衢之常山、开化等县人,以造纸为业。其造法:采楮皮蒸过,擘去粗质,糁石灰,浸渍三宿,蹂之使熟。去灰,又浸水七日,复蒸之。濯去泥沙,曝晒经旬,舂烂,水漂,入胡桃藤等药,以竹丝帘承之。俟其凝结,掀置白上,以火干之。白者,以砖板制为案卓状,圬以石灰,而厝火其下也。

  西湖相近诸山,如飞来峰、石屋寺、烟霞洞等处,皆严洞深邃可爱。然每处刻佛像,破碎山壁,亦令人可厌。飞来峰散刻洞外,石屋寺刻洞中,大小至五百余像,烟霞洞所刻尤多,盖皆吴、越及宋人之制,予《烟霞洞诗》有“刻佛过多清气减”之句,正以其可厌耳。

  温茶,即辟麝草,酒煎服,治毒疮,其功与一支箭等,未知果否。一枝箭出贵州,同五味子根、金银藤共煎,能愈毒疮。

  猫生子胎衣,阴干烧灰存性,酒服之,治噎塞病有效。闻猫生子后,即食胎衣,必候其生时急取则得,稍迟则落其口矣。

  国初赐谥,惟公、侯、伯、都督,凡勋戚重臣有之。文臣有谥,始终永乐年间,然得之者亦鲜矣。今六卿之长,翰林之老,鲜有不得谥者。古之谥必有议,本朝无此制,故诸老文集中无此作。

  作兴学校,本是善政。但今之所谓作兴,率不过报选生员、起造屋宇之类而已。此皆末务,非知要者。其要在振作士气,敦厚土风,奖励士行。今皆忽之,而惟末是务。其中起造屋宇,尤为害事。盖上官估费,动辄银几千两,而府县听嘱于旁缘之徒,所费无几,侵渔实多。是以虚费财力,而不久复敝,此所谓害事也。况今学舍屡修,而生徒无复在学肄业,入其庭,不见其人,如废寺然,深可叹息。为此者但欲刻碑以记作兴之名,而不知作兴之要故也。

  欧公记钱思公坐则读经史,卧则读小说,上厕则阅小辞,未尝顷刻释卷。宋公在史院,每走厕则狭书以往,讽诵之声,琅然外闻。此虽足以见二公之笃学,然溷厕秽地,不得已而一往,岂读书之所哉!佛老之徒于其所谓经,不焚香不诵也。而吾儒乃自亵其所业如此,可乎?若欧公于此构思诗文,则无害于义也。

  《癸辛杂识》解匡衡说《诗》解人颐,以俗语兜不住下颏之说为证。且云:本朝盛度,以第二名登第,其父颐解而卒。岐山县樊纪登第,其父亦以喜而颐脱,有声如破瓮。此说过矣。解音蟹,如淳注云:笑不止也。又柳玭《戒子弟书》有云:“论当世而解颐。”言不学者闻论世事,不能置喙,但解缓颐颊而笑耳。盛、樊二事,偶过喜而有此异,当时闻衡说《诗》者岂至此哉!

  《尚书钱文通公谱略》云:“夺门报功,领重赏者甚众。府君谓兵部尚书陈公汝言曰:‘今日封侯封伯皆是矣,独一人未封。’汝言谁?府君曰:‘当时非奉皇太后手诏,则曹、石二公焉敢提兵入禁,盖以迎复之功,归诸皇太后,请上尊号。’明日,汝言入奏,英宗皇帝即命择日上圣列慈寿皇太后尊号。”愚谓子为天子,以天下养,苟欲致隆于尊亲,揆之以礼,何所不可,但论功邪?使皇太后无手诏之功,尊号当不上耶?文通之言,未为得也。

  《剪灯新话》,钱唐瞿长史宗吉所作。《剪灯余话》,江西李布政昌期所作。皆无稽之言也。今各有刻板行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