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皇上可自为计』。守陵太监申之秀自昌平降贼,亦缒上入见,备述贼犯上不道语,请逊位。上怒叱之。诸内臣请留勳,勳曰:『有秦、晋二王为质;不反,则二王不免矣』。乃纵之出,仍缒下。勳语守璫王则尧等曰:『吾党富贵自在也』。初,闻勳殉难,赠司礼监,荫锦衣,立祠;至是,方知其从贼为逆也。
  上下诏亲征,召驸马巩永固谋以家丁护太子南行。对曰:『臣等安敢私蓄家丁;即有之,何足当贼』!乃罢。
  申刻,彰义门启,李自成率群贼大队疾驱入,沿途杀掠。大学士蒋德璟宿会馆,被创。上亟召阁臣入,曰:『卿等知外城破乎』?曰:『不知』。上曰:『事亟矣!今出何策』?俱曰:『陞下之福,自当无虑。如其不利,臣等巷战,誓不负国』。命退。是夕,上不能寝。内城陷,一阉奔告;上曰:『大营兵安在?李国桢安在』?答曰:『大营兵散矣,皇上宜急走』。其人即出,呼之不应。上即同王承恩幸南宫,登万寿山,望烽火烛天。徘徊踰时,回干清宫,朱书谕内阁。命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,夹辅东宫。内臣持至阁。因命进酒,连沃数觥;叹曰:『苦我民尔』!以太子、永王、定王分送外戚周、田二氏。语皇后曰:『大事去矣』!各泣下。宫人环泣,上挥去,令各为计。皇后顿首曰:『妾侍陛下十有八年,幸不听一语,至有今日』。拊太子、二王恸甚,遣之出;后自经。召公主至(年十五),叹曰:『尔何生我家』!左袖掩面,右手挥刃断左臂,未殊死,手栗而止。命袁贵妃自经;系绝复苏,上拔剑刃其肩。又刃所御妃嫔数人。召王承恩对饮;少顷,易靴出中南门,手持三眼枪,杂内竖数十人,皆骑而持斧,出东华门。内监守城疑有内变,施矢石相向。时成国公朱纯臣守齐化门,因至其第,阍人辞焉;上太息而去。走安定门,门坚不可启,天且曙矣。上御前殿,鸣钟集百官,无一至者。遂仍回南宫,登万寿山之灵寿亭,自经。亭新成,所阅内操处也。太监王承恩对缢。上披发,御蓝衣;跣左足,右朱履。衣前御书曰:『朕自登极十七年,逆贼直逼京师。虽朕薄德匪躬,上干天咎;然皆诸臣之误朕也。朕死,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;去朕冠冕,以发覆面,任贼分裂朕尸,勿伤百姓一人』!又书一行:『百官俱赴东宫行在』;犹谓阁臣已得朱书也。不知内侍持朱谕至阁,阁臣已散,置几上而返;文武群臣,并无一人知者。先是,大内有秘室,鐍键甚严。相传刘诚意藏秘记于内,非大变,戒勿启。至是,事急启之,得绘图三轴。末一轴,图像酷肖圣容,身穿白背心,右足跣,披发中悬;于今无异,诚天数也。
  丁未昧爽,天忽雨,俄微雪。城陷,贼骑塞巷;投矢,令人持归闭门得免死。于是俱门书「顺民」。贼经象房桥,群象哀鸣,泪下如雨。
  太子走诣周奎第,奎卧未起,叩门不得入;同走匿内官外舍。初,上之出至南宫也,使人诣懿安皇后所,劝后自裁;仓卒不得达。宫中既乱,懿安皇后青衣蒙头,徒步走入成国公第。尚衣监何新入宫见长公主断肩仆地,与宫人救之而苏。公主曰:『父皇赐我死,我何敢偷生』!何新曰:『贼已将入,恐受其辱;且至国丈府避之』。乃负之出。既而贼入,宫人魏氏大呼曰:『贼入大内,我辈必遭所污。有志者,早为计』。遂跃入御河死。顷间从死者一、二百人。
  自成入至承天门,顾盼自得,弯弓指门榜语诸贼曰:『我一矢中其字,必一统』。射之不中,中「天」字下;自成愕然。贼党牛金星趋进曰:『中其下,当中分天下』。
  自成喜,投弓而笑。太监王德化以内员三百人先迎德胜门,令仍旧任;各监局印官迎,亦如之。自成入宫,问帝所在,大索不得。乃下令:献帝者,赏万金、封伯爵;匿者夷族。
  明日午刻,始得先帝凶问于煤山。自成令以双扉舁帝后于东华门侧,敛以柳棺、覆以蓬厂,莫有敢往哭者。
  自成登皇极殿,据黼座。牛金星檄召百官,期二十一日俱集于朝。贼党入宫,太监杜之秩等每率党前导;自成责其背主当斩,秩等叩首曰:『识天命,故至此』。自成叱去之。
  贼分宫嫔各三十人,牛金星、军师宋献策亦各数人。宫人费氏年十六,投眢井。贼钩出之,见其姿容,争相夺。费氏绐曰:『我长公主也,若不得无礼!必告汝主』。群贼拥见自成,自成令内官审之,非是;赏部校罗贼,令携出。费氏复绐曰:『我实天潢之胤,义难苟合;惟将军择吉成礼,死生惟命』。贼喜,置酒极欢。费氏怀利刃,俟贼醉,断其喉;因自刎。自成大惊,命收葬之。
  内臣献太子,自成留之西宫,封为宋王;太子不为屈。
  辛亥,改殡先帝后。出梓宫二,以丹漆殡先帝、黝漆殡先后。加帝翼善冠、衮玉、渗金靴,后袍带亦如之。
  诸臣闻变,大学士范景文死之。初,贼犯都城,景文知事不可为,叹曰:『身为大臣,不能从疆场、少树功伐,虽死奚益』?十八日召对,已不食三日矣;饮泣入告,声不能续。翼日城陷,景文望阙再拜,自经。家人解之,乃赋诗二首,潜赴龙泉巷古井死。其妾亦自经。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璐闻变,叹曰:『国家至此,臣死有余辜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