函》、《事文类聚》、《六臣注文选》、元刻《楚词》、《北堂书钞》、《四库总目》等书。但其直咄嗟而办殊不易易,因借张表弟相如衣裘质以予之。问主人何故卖书,答云:“赎当耳。”卖书赎当,借当买书,亦可留为异日佳话。

  先七世祖开化公讳文燮,字经三,号羹湖,又号听翁,博通今古,工文辞书画,称名家。中顺治甲午举人,己亥进士。与王渔洋先生善。先生《居易录》称公诗画皆有名。年六十余忽病不识字,即其姓名亦不自知,医不知为何症也。竟以是终。公生于明天启丁卯,卒于康熙壬申,年六十有六。公之得此奇症也,家乘无传。则公之遗事为子孙之所不知者,又不知凡几矣。可胜慨哉。

  “归庵”,先曾王父曹州公自颜其柩也,且作记。公在塞外六年,辛苦艰难,怡然自若。读是记而旷达之怀百年如见矣。检旧笥得稿,因书之以留佳话。记曰:姚介石名兴滇,桐城巨族,曹州太守。乾隆己巳有军台之役。军台者准噶尔蠢动,设置塞北之邮递也。自张家口出关,至鄂尔坤新城,共二十九台,长亘三千余里,委蛇曲折。台丁就水草迁徙不常,其实不止此也。每台处蒙古十七家于其间,每年出资以养之。介石派坐二十二台,逾瀚海西北更十余程,地名桃李。

  树木不生,鸟兽绝迹,悲风昼夜呼号,飞沙朝夕霾。饮惟酪,饮惟膻,毳幕荒凉,孤身寥寂,冰山雪窖,酷冷奇寒。介石居常以命数自安处之,尚觉坦然。惟是其俗,人物故后,弃于荒野,听犬狼食之。如食之速,则以为魂魄登仙。不食则谓成鬼道矣,人皆畏之,即富厚之家,亦不数日血肉未干即火而弃之。葬事固未之闻,棺木从不之识。介石以清白之躯既贫且老,既老且病,托迹穹庐,草霜风烛,未可定也。固不敢以父母遗体饲犬狼,即委之灰烬亦所不忍。闻北千里外尔登兆其地阡木稍可,因托人购之,木价二两八钱,运价八两。倘命数已定,全尸而南,不亦幸欤。语云“生寄死归”,故颜其前日“归庵”,题之曰“姚介石之柩”。侥幸生还,作将来一段佳话,未为不可。或谓之痴,或谓之达,不问也。

  时乾隆十五年庚午,介石年五十有六,“归庵”成,因为之记。并附以诗:“死归生寄两茫茫,不识他乡与故乡。五十六年都是幻,于今撇却臭皮囊。”庚午九月十九日介石自记并书。

  《塞外竹枝词》注云“基城主人俚调”,先曹州公戏作也。自识云:“卢抱孙《出塞集》有《竹枝词》十三首,工妙异常,惜不尽夷民情事,故补写之,其已道者不及也。续貂之诮所不计”云。“到此宁教心不灰,非风即雪更尘埃。毡帷几处山坳里,一似生人在夜台(夷民所处尽蒙古包,多在山坳中,以避风雪。

  上尖下圆顶微平,围以白毡,浑似墓冢)。席地铺将几片毡,羊羔牛犊系当前。

  中央不是寻常火,冬夏五分马粪燃(以毡铺地,坐卧皆在其中。中央设粪火一炉,以便炊爨,牛犊羊羔亦系于侧)。鲜品何由到大荒,夕飧一碗米稀汤。频年酥迭差生活(差读钗),虽具人身实可伤(夷地菜蔬一无所有,以牛羊驼乳为食。呼奶茶为酥迭差。富厚者傍晚煮粟米稀汤一餐。长年如此,诚可怜也)。酿成马乳不须沽,上品波罗鞑束酥。剧饮何尝分昼夜,从教醉倒在泥涂(以马乳酿酒,每饮必烂醉而后已。其波罗鞑束酥甚佳)。家家来牧叱牛羊,几处山头下夕阳。

  鄂博遥看知远近,如飞一骑马蹄忙(夷人每出必骑,骑必驰骋。垒小石于山巅,为之鄂博,以志远近)。偶尔惊闻忒默鸣,呜呜咽咽作哀声。凄凉境界伤心泪,铁石肝肠亦动情(呼驼为“忒默”。拘其羔以食乳,母驼号[平声]羔,悲凉凄恻,惨不可听。闻昔有坐台者,闻此声不觉痛哭。问其故,云:“我母在家亦如是想我矣。”孝子哉,惜失其讳)。焉知地狱与天堂,一定身尸饲犬狼。曾是众生都不若,尚教麻海落人肠(夷人死后,必弃置旷野,以饲犬狼。食之速者谓登仙。不食则谓成鬼,人皆畏之,肉名麻海)。入门摩六各先施,卜而汗尊西北陲。

  几卷灵文勤捧诵,慈云妄想见牟尼(夷俗敬佛,以西北隅为尊,入门必叩首。呼佛为卜而汗,叩首谓摩六各)。男女咸钦是喇嘛,恪恭五体拜袈裟。顶心一掌殊骄贵,佛在何方莫认差(见喇嘛必五体投地,如拜佛然。拜毕,将头就其侧。喇嘛则以手扑其顶,男女皆然。谓其五指有五尊佛在,荒唐妄诞如此)。见面扪都礼数恭,差乌才罢又斟钟。瓜田李下寻常事,幕内公然温榻浓(夷人相见云“扪都”,问好之词也。睡谓“温榻”。投宿者;毋论识与不识,同处一幕)。毕世何曾见沐汤,肌肤垢污齿牙黄。焉支枉自夸颜色,那得消魂别有香(男女自出胎一洗,终身不知沭浴)。装饰珊瑚辫发垂,羊裘狐帽赛男儿。弓鞋笑说金莲步,手制新靴嵌绿皮(男妇骤难分别,妇女不束腰带,穿耳辫发,饰以珊瑚)。对人也解作娇羞,口肯连声不转头。临上马时才一笑,故翻纤手掩双眸(呼闺女为口肯,皆善骑)。见惯夷妆别样新,一般袅娜小腰身。归时莫教双鬟侍,惟恐钗裙诧异人。远出龙沙已二年,几回搔首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