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州。岁试,乌程廪、增、附与试者三十一人,余视点册,其祖与陈大士同名三十一人,皆同祖兄弟也。因问广文何以如此之盛,广文答曰:“除已登科出仕者,本年大魁及拔贡入都朝考皆同祖者。”因问究有若干人,答曰八十余。其祖生子八人。子之子,或十余、或八九、或七八不等。余赞叹久之。广文曰:“其兄弟至多,皆读书无习匪者。”

  此尤世间所难有者也。钮氏之德益厚矣。余新取入学福登亦际泰孙。

  汪司马官同知时,车行堤上,忽风雨雷电大作,避大柳树下。及霁,下车欲溲,回首猛见车窗内坐一人挥扇,童子侍。揭帘视之,则现影车窗玻璃中,由是不散。家以为异,取而供之。历二十余年,家中儿童作弓矢戏,适破之。玻璃不全,而影不散。余通家张石卿侍读亮基,其甥也,持此示余。平视之,一残缺玻璃片耳。向阳斜视之,一仙坐其中,仪容甚伟,面微红,双眸炯炯,白须甚长,发上著红色道冠,衣紫,伸右臂执羽扇,俨然镜中人也。所侍童子衣缺其半。平视之,仍一无所见。达摩像见于面壁之石,盖九年精气所积。此则雷雨片时,虽有仙灵避劫者,何精气数十年不散,亦可异也。

  同年朱虹舫阁学方增留心堪舆之学,自谓新得蒋大鸿秘传,非寻常青乌家所能道。有钱君者,年未三十,以青乌术自命。庚寅夏,侨寓宣武门外大街,徐星伯同年与往还。钱寓之对门某店有高竿,徐问:“此竿当门无碍乎?”钱曰:“有此大佳,我为是移寓来也。”徐以虹舫为问,钱曰:“颇闻其人,尚未入室。”

  一日朱过徐,徐因言钱居不远。朱即倩徐同往候之,与语大悦,相谓:“今海内言是学者,殆莫我两人若也。”朱卜宅兵马司中街,修理既协,移居焉。十月钱卒,十一月朱卒,卜吉得凶甚矣。学问无穷,人固不可自信也。

  朱阁学官翰林时,寓宣武门内绒线胡同。初有子,三人一日出城,行至大街,忽有旋风起于车前,尘灰腾沸,不能见人,乃旋车回。未几其夫人及子相继而没。

  阁学固好行善事者,皆不解其故,然行善愈力。岁庚寅冬有疾,阁学素知医,每煎药,熬大黄浓汁为汤,众劝之不顾,服大黄十六斤,腹泻不起。时其如夫人有娠方八月。余为联挽之云:“上苍有灵,八月定教昌厥后;大黄为厉,九泉应悔自知医。”道其实也。

  斌廉访笠耕说某家宴客,客有以世族相夸耀者,继而相谑,继而挥拳,斌为解之乃释。吴中翰兰雪说吾乡刘孟涂开在江西与同学数人论道统,中有两人论不合,继而相詈,继而挥拳。因忆翁覃溪、钱箨石两先生交最密,每相遇必话杜诗,每话必不合,甚至继而相搏。或谓论诗不合而至于搏,犹不失前辈风流,若论道统、夸世族至于相搏,殆未可以风流目之也。

  许秋岩漕督兆椿由贵抚迁漕运总督,过楚中,有一县令方擢武冈刺史,与许初无往来,而锐于酬应,作禀贺许。禀中“漕”字俱写作“糟”字。许乃于禀后判一诗还之,诗曰:“生平不作醉乡侯,况奉新纶速置邮。岂可尚书加曲部,何妨邑宰作糟丘。读书字应分鱼鲁,过客风原各马牛。闻道名区已迁转,武冈是否五缸州。”

  庆云崔孝廉旭,字晓林,号念堂,嘉庆庚申科与余同为张船山先生门下士,善诗,困于礼闱已二十年矣。己卯春,榜后不归,教读都中,以待庚辰之试也。

  复下第,八月将归。其先德事母孝,冬夜自起煮豆粥进母,念堂为作《寒宵煮豆图》,求文士题咏,因亦属余。余题云:“花落棠梨春树枝,百年鱼菽不堪思。

  与君共有《南陔》泪,未忍题君煮豆诗。“念堂刻诗集二册,又为题词。余赋七言断句二篇:”潦倒西风落木多,一杯相属且高歌。清词合共香山老,双屐龙门载酒过。“”吾师一去吴江冷,零落遗编付剡藤。传得佛驮铁如意,人人争识雁门僧。“船山先生守莱州,乞养归蜀,过吴门因暂留。岁甲戌春,遂卒于吴门。

  夫人以丧归,零丁飘泊,惟三女依母存焉。石琢堂廉访蕴玉为同年生,为刻其遗稿二十卷。念堂为诗深得师传,故次篇云然。题毕不禁南丰之感。其少君又刻《补遗》六卷。

  旧友杨秀才天玉,丙子秋赴金陵。录科前一岁,丁本生母忧,是时降服已阕,而学官未之申明,格不能试,附船而归。及燕子矶风浪大作,舟覆,同舟十四人皆没于水。江故有救生船,因浪大俱袖手坐视。潜山柳舍人际清,寒士也,时为诸生赴金陵应试,适见之,泊舟悬赏以募救者,获起七人,杨公与焉。柳为之解衣赠路资,七人由是得生。而柳之试资已罄竭蹶,至金陵称贷以毕试事。是科获隽,连捷成进士,授中书。柳之释褐在救人之后,未始非阴骘有以致之也。

  江宁吴葆恬者业医,住细柳巷。一日门首闲眺,翘一足于户外。俄顷间声音袅娜,举动娉婷,宛一女子矣,自言:“我明代某家女,避乱落烟花队中,悒郁投水死。适过此,吴某不应以足阻我,故祸之。”百计禳解不去,越十数日乃曰:“管先生善为文,知与管善,能丐管先生为作传,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