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雨阴晦不解,间雪雹而雷,时气不和,皆人事有以致之。乃谕中外百司,凡军民利病政事得失,条陈以进,下至编民卒伍,苟有所见,皆得尽言无讳。”
  太祖谕兵部臣曰:“天下所以不治者,皆由上下之情不通故也。若使君德下流,民情上达,有不便利,即与更张,天下岂有不治?”

  太祖御华盖殿,闻大学士朱善读《心箴》毕,谓之曰:“人心道心有倚伏之机,盖仁爱之心生,则忮害之心息;正直之心存,则邪谀之心消;羞恶之心形,则贪鄙之心绝;忠悫之心萌,则巧伪之心伏。故人常持此心,不为情欲所蔽,则至公无私,自无物我之累矣。”

  太祖谓侍臣曰:“朕夙兴视朝,日高始退;至午复出,迨暮乃退。日间所决事务,恒默坐审思,有未当者,虽中夜不寐,筹虑停当,然后就寝。”侍臣对曰:“陛下励精图治,天下苍生之福,但圣体过劳。”太祖曰:“吾岂好劳而恶安?顾自古国家未有不以勤而兴以怠而衰者。天命去留,人心向背,皆决于是。甚可畏也,安能暇逸?”

  太祖览舆地图,侍臣有言“今天下一统,舆图之广,古所未有者”,太祖曰:“地广则教化难周,人众则抚摩难遍,此正当戒慎。天命人心,惟德是视。纣以天下而亡,汤以七十里而兴。所系在德,岂在地之大小哉?”

  洪武时,州县父老有诣阙上言县官善政当罢任而保留者,太祖赐手敕奖励,复职加赐衣弊。谓侍臣曰:“郡县之治,自守令始。朕向在民间,常见县官由儒者多迂而废事,由吏者多奸而弄法。蠹政厉民,无所不至。遂致君德不宣,政事日坏。加以凶荒,弱者不能聊生,强者去而为盗,此守令不得其人故也。今县官能为吾抚循百姓,达吾爱养斯民之意,得其欢心,岂不深可嘉?尚且为政以得民心为本,使守令皆能抚民,天下何忧不治?赏而劝之,非滥恩也。”

  太祖问近臣:“今天下百姓安否?”赞善刘三吾对曰:“赖陛下威德,四方无虞,民皆安乐。”太祖曰:“天下人民之众,岂能保其自安?朕为天下主,心常在民,惟恐其失所,故每加询问,未尝一日忘之。”三吾对曰:“圣心拳拳若此,恩德之及人者深矣。”太祖曰:“恩德亦非泛然,医如史扁,不施药石,疾不自瘳;匠如公输,不施绳墨,木不自正;君如尧舜,无纪纲法度之施,而但曰恩德,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也。”

  太祖谕侍臣曰:“保国之道,藏富于民。民富则亲,民贫则离,民之贫富,国家之存亡系焉。自昔昏主恣意奢欲,使百姓因乏,至于乱亡。朕思微时,兵荒饥馑,日食藜藿。今日贵为天子,富有天下,未尝一日忘于怀。故宫室器用一从朴素,饮食衣服皆有常供,惟恐过奢伤财害民也。”

  太祖与侍臣论治道,曰:“治民犹治水,治水者顺其性,治民者顺其情。人情莫不好生恶死,当省刑罚息干戈以保之;莫不厌贫喜富,当重农时薄赋敛以厚之;莫不好佚恶劳,当简兴作节徭役以安之。若使之不以其时,用之不以其道,但抑之以威,迫之以力,强其所不欲,而求其服从,是犹激水过颡,终非其性也。”

  太祖谓户部臣曰:“善理财者,不病民以利官,必生财以阜民。前代理财窃名之臣,皆罔知此道,谓生财裕国,惟事剥削蠹蚀,穷锱铢之利,生事要功。如桑弘羊之商贩,杨炎之两税。自谓能尽理财之术,殊不知得财有限,而伤民无穷。我国家赋税已有定制,撙节用度,自有饶余。减省徭役,使农不废耕,女不废织;厚本抑末,使游惰皆尽力田亩。则为者疾,而食者寡,自然家给人足,积蓄富盛。尔户部正当究心,毋为聚敛,以伤国体。”

  太祖谓户部曰:“古先哲王之时,其民有四:曰士农工商,皆专其业,所以国无游民,人安物阜,而致治雍熙也。朕有天下,务俾农尽力畎亩,土笃于仁义,商贾以通有无,工技专于艺业。所以然者,盖欲各安其生也。然农或怠于耕作,士或隳于修行,工贾或流于游惰,岂朕不能申明旧章而致然欤?抑污染胡俗,尚未革欤?然则民食何由而足,教化何由而兴也?尔户部即榜谕天下,其令四民,务在各守本业。医卜者,土著不得远游,凡出入作息,乡邻必互知之。其有不事生业而游惰者及舍匿他境游民者,皆迁之远方。”

  吏部选用国子生为六品以下官。太祖谕之曰:“事君之道,惟尽忠不欺;治民之道,惟至公无蔽。凡一郡一邑之民,必有饥寒不得其所者,有狱讼冤抑者,有贤才不举者,有豪猾蠹民者。汝等到任,能不为私欲所蔽,人言所惑,则方寸自明,而诸蔽可息。一牵于私欲,而惑于人言,则宜然如坐暗室,饥寒者无由获济,冤抑者无由伸理,贤才壅蔽而豪猾纵横,则为废职矣。古人有言,人始入官,如入暗室,久而乃明,明乃治。汝等切记之,毋为人蔽惑也。”

  丽水有卜者干求富民陈公望不遂,诣阙诬公望等五十七人聚众谋乱。太祖命锦衣千户周原往捕之。知县倪孟贤审其妄,谓寮属曰:“朝廷命孟贤令是邑,惟欲抚辑斯民,安于田里。今使良善者受恶逆之名,岂朝廷命孟贤意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