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所依,祸必至,曷勿缔交于吴将军,庶缓急有藉乎。”畹曰:“斯何时?吾欲与之缱绻不暇也。”圆圆曰:“吴慕公家歌舞有时矣,公鉴于石尉,不借人看,设玉石焚时,能坚闭金谷耶?盍以此请,当必来勿却。”畹然之。遂躬迓吴视家乐,吴欲之而故却耶。强而可,至则戎服临筳,俨然有不可犯之色。畹陈列益甚,礼益恭。酒甫行,吴即欲去,畹屡易席,至邃室,出群姬调丝竹,皆殊秀,一淡妆者,统诸美而先众音,情艳意娇。三桂不觉其神移心荡也,遽命解戎服,易轻裘,顾谓畹曰:“此非所谓圆圆耶?洵足倾人城矣!公宁勿畏而拥此耶?”畹不知所答。命圆圆行酒,圆圆至席,吴语曰:“卿乐妙甚。”圆圆小语曰:“红拂尚不乐越公,矧不迨越公者耶?”吴颔之。酣饮间,警报踵至,吴似不欲行者,而不得不行。畹前席曰:“设寇至将奈何?”吴遽曰:“能以圆圆见赠,吾当保公家先于保国也!”畹勉许之。吴即命圆圆拜辞畹,择细马驰之去,畹怅然无如何也。
帝促三桂出关,三桂父督理御营名骧者,恐帝闻其子载圆圆事,留府第勿令往。三桂去而闯贼旋拔城矣。怀宗殉社稷,李自成据宫掖,宫人死者半、逸者半,自成询内监曰:“上苑三千,何无一国色耶?”内监曰:“先帝屏声色,鲜佳丽,有一圆圆者,绝世所希,田畹进帝,而帝却之,今闻畹赠三桂,三桂留之其父吴骧第中矣。”
是时骧方降闯,闯即向骧索圆圆,且籍其家,而命其作书以招子也。骧俱从命,进圆圆,自成惊且喜,遽命歌,奏吴歈,自成促额曰:“何貌甚佳而声殊不可耐也!”即命群姬唱西调,繁音激楚,执耳酸心。顾圆圆曰:“此乐何如?”圆圆曰:“此曲只营天上有,非南鄙之人所能及也。”自成甚嬖之。遂遣使以银四万两犒三桂军,三桂得父书,欣然受命,而一侦者至,询之曰:“吾家无恙耶?”曰为闯籍矣;曰:“吾至当自还也。”又一侦至,曰:“吾父无恙耶?”曰:“为闯拘絷矣。”曰:“吾至当即释也。”又一侦者至,曰:“陈夫人无恙耶?”曰:“为闯得之矣。”三桂拔剑斫案曰:“果有是,吾从若耶?”因作书答父,略曰:“儿以父荫,待罪戎行,以为李贼猖狂,不久即当扑灭,不意我国无人,望风而靡,侧闻圣主晏驾,不胜眦裂,但喜吾父奋拳一击,誓不俱生,不则刎颈以殉国,何乃隐忍偷生,训以非义,既无孝宽御寇之才,复愧平原骂贼之勇。父既不能为忠臣,儿安能为孝子乎?儿与父诀,不早图贼,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,不顾也。”随效秦庭之哭,乞王师以勦巨寇,先败之于一片石。
自成怒,戮吴骧,并其家人三十余口,欲杀圆圆,圆圆曰:“吴将军卷甲来归矣,徒以妾故,又复兴兵,杀妾何足惜,恐其为王死敌,不利也。”自成欲挈圆圆去,圆圆曰:“妾既事大王矣,岂不欲从大王行,恐吴将军以妾故而穷追不已也。王图之,度能敌彼,妾即褰裳跨驴从。”自成乃凝思。圆圆曰:“妾为大王计,宜留妾缓敌,当说彼不追,以报王之恩遇也。”自成然之。于是弃圆圆,载辎重,狼狈西行。
是时闯胆已落,一鼓可灭。三桂复京师,急觅圆圆,既得,相与抱持,悲喜交集。不待圆圆为闯致说,自以为法戒穷追,听其纵逸而不复问矣。旋受王封。建苏台,营郿坞于滇南,而时命圆圆歌。圆圆每歌大风之章以媚之。吴酒酣恒拔剑起舞,作发扬蹈厉之容,圆圆即捧觞介寿,以为其神武不可一世也。吴益爱之,故专房之宠,数十年如一日。其蓄异志,作谦恭,阴结天下士,相传多出于同梦之谋。厥后尊荣南面三十余年,又复浪沸潢池,同归歼灭,何足以偿不子不臣之罪也哉?
洪承畴纪略
洪成畴字亨九,福建人,明万历丙辰进士,由浙江督学转陕西兵备道。时流寇猖獗,张献忠李自成,其渠魁也。
承畴能披坚执锐,躬冒矢石,贼望见旗帜即奔逃,所当无不披靡。怀宗闻其能,召对称旨,以内阁兼兵部尚书,经略关东。承畴任事之后,欲屯田为久计,有新安谢四新者,与承畴世谊,用为参军,不意四新坠马上臂,辞归故里。值科道文章论承畴老师匮饷,于是承畴发兵渡辽阳,绕我兵之后,亲督盛军为犄角。我太祖崇德皇帝闻承畴兵盛,方思胜算,适辽水腾涨,承畴兵淹没殆尽。太宗即命别将取淹没旗帜,假作洪军,与大兵假战,大兵佯败。承畴谍知,以为得计,奋勇突前,至松山杏山间,大兵四合,承畴困甚。吴三桂告承畴曰:“内绝饷草,外无援救,岂可坐毙,桂欲冒矢突出,阁部可随我来。”三桂冲围而出,奔守山海关。承畴不能出,被擒。太宗爱其才,释缚置食。承畴不食请死,闭目僵卧凡九日,气垂尽,以参汤灌始苏。承畴张目曰:“我明朝大臣,家在福建不能降。”诸大臣曰:“我今许尔归,然在营中十日矣,长途鞍马,不可不进饮食。”即命进牛酒。食毕,即命军士护送。
将入关,承畴途遇家人,仓皇素服,惊问其故。家人亦惊问曰:“主人尚在乎?皇上闻主人已死,城上遥祭招魂,命吾等至觅骸骨,今若回京师,所统三军俱殁,地方俱失,纵然皇恩宽大,满朝文武,乌肯容纳,祸切不测。” 承畴逡巡马上,俛首恸哭,于是遂降。
已而李自成陷京师,庄烈帝殉社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