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语。余意学者意见不同,不妨各存其是,不必自树藩篱,专事攻讦。如象山者,岂异端者流乎,乃烦此呶呶,示人以不广也。余一切删之,为朱先生恢度,然上之为此,实因欲令道士章醮,故以此崇重儒术,俾言者不得借口耳。

  章醮之举,为中外多事,将以弭灾求福,而要之事天以实不以文,殊不在乎此也。每遣羽流于南城为之,上与后妃密往行礼,自文华殿西夹道中,往来一日,有部僚接本,在会极门,忽传驾返,遑遽避入文华门西直房,于窗隙中窥见上乘小辇,辇前立两宫娥,端丽无比,其次后辇,又次田、袁二妃辇,历历见之甚真,不知上亦窥见其在直房中矣。俄使中珰至,问何人,以姓名对,上复遣谕之,至外勿言也。

  田妃父宏遇陕西人,久住在京,曾为千总官,其妻吴氏,妓也。田妃亦非其女,乃有此一段富贵,在京无所不结纳,每科道命下,遍拜之,设筵以款,科道皆乐与往还。宏遇诞日,各联侪类往祝,一日高鹭矶石名衡为锦帐,列余名以往,田忽投请启,邀致再三,余力辞之。后告假往南海回至济上避贼,居三月,余方告病在里,竟不往拜,总河张王笥语余曰:田在此是客,何不往拜。余答以在京从不往还,且田太宰认为同宗,前参太宰时,太宰欲凂宏遇讲和,宏遇逡巡不敢至也,何以拜为。然田见他客,往往问余。至临去登舟,乃自来拜余,余至舟边还拜而已。

  田妃能书,甚有机智,诞日在四月,丁丑遇旱,上方斋宿武英已半月矣,至是欲暂还宫,妃遣人力辞曰:正为诞日,不宜还也。庚辰、辛已之间,大珰曹化淳辈使人于南京、扬州用重价得歌舞女子数人,上甚宠之,即辛巳册立为嫔者是也。缘是累月,未与妃相见,妃乃手缮疏谏,上批数月不与卿相见,学问视昔大进,歌舞一事,祖宗朝皆有之,非自朕始也云云。此疏竟在宏遇家,每持以示人,台省诸公,多有曾见之者。

  吴阿衡,河南人,初第时,娶宏遇妹为妾,近为蓟辽总督,有疏言其饮酒多近妇人者,上疏自辨,称臣之妾,即都督田宏遇胞妹,娶已多年,臣近得阳痿之症云云。此何等语,乃入之章疏,可谓大无礼于吾君矣。又山中走出一熊,为兵士所得,乃疏陈练兵之效;未几,全军陷没。

  上初幸妃宫,谓之铺宫。田已立为贵妃,袁乃铺宫,相去七八年。袁固上即位时与田同选者也。袁仅生一女,宠爱去田远甚,即宏遇声势赫奕,喜与朝臣结交,袁之父名佑,谨饬自畏,不敢轻见一人,往往相反也。

  田妃宫谓之承干宫,袁妃为翊坤宫,翊字即神庙帝系,累朝相沿,不闻讳也。壬午,余在东安门,即东华门,袁同守门,得与袁晤,因及宫中事。言袁妃近作一紫檀纱厨,费七百金,其管事内珰奏曰:奴婢为娘娘节省三百金,如万岁临问,宜云千金,不可言少,恐照样再作,便作不来。后上见之,果问,妃对言千金,上细视良久曰:果值千金,前中宫以千金作一厨,尚不及此。盖宫中费用,大略如此,只凭内珰口中,或千或百,无处稽考。

  袁又言上住干清,虽时过后妃各宫,至莫必归干清,然后宣召,后妃不奉宣召,即各宿其宫不至也。此本朝制度之善,即妒忌无所施矣。又言上寝处木台高丈余,以阶而升,上作板屋,内设床榻。又言内中多藏异物,岁一阅视,出之于庭,有瓜子长五六寸,阔称之,不知何地所产,计其瓜当大之间屋,此古来史传所未闻也。

  戚畹遇节,宫中皆有赐,其家则进果盒,或五六十副、或百副,视所赐以为多寡,大要以千金出,则以五六百金入矣。每季皆有赐衣,少者三四十端,此皆所当议省者也。袁在门时,有冬衣之赐,内监所行红面揭帖,首开翊坤宫字,后列段绢数目,时袁妃差内珰至,与袁语良久,人不得闻,又数日,妃偶病,袁于家设醮事三日三夜以祈福云。

  乙亥七月召对,止赐瓜果,自壬午以后,乃出内馔,每衙门量人数多寡,或二分,或三分,每一分为肴菜二盒,秔饭一盂,精而足用,不似光禄之虚靡也。

  日讲每次有酒馔,初次设宴,以后每人折银一两,俱光禄寺办。戊寅东宫讲读,该寺照例办宴,及讲读毕,东宫谕云,先生每吃茶,已设之宴,一时撤去,殊为非体,夫预教元良,何等大典,国家不经之费不知凡几,乃恡惜及此乎?此万万不当议省者也。

  丙子二月十二日,经筵届期,诸臣俱候于文华门外,而大雪不止。至午后,上不出,传免。午门外设宴已久,遂一并撤去。余时当展书,颇惮其难,戏语同官曰:经筵进讲,不过老生常谈,如将此宴便赐诸人,岂不省事,旁有一内珰赞曰:此位老先生讲的是。大雪如此,只是赐宴,即与经了筵的一样。同官皆笑,余因述今早来时,遇一宿科省员于长安门,彼此班后相问,其人曰:怪得雪中如此早来,原来今日该吃经筵,且说经筵如何可吃,与经了筵之言,正相类也。

  戊寅春,经筵讲官王铎讲聪明睿知一章,分疏敬信说字,反语太多,言时事又有白骨如林等语,讲毕,上怒责数言,谓其敷衍数语,支吾了事,全不能发挥精义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