占民船,往来商贩于淮浙间。凡官吏、居民旧有睚眦之怨者,无不生事害之,或以藏匿花石破家。越州有一大姓家有数石,腼求之不得,即遣兵卒彻其屋庐而取之。惠山有柏数株在人家坟墓畔,腼令掘之,欲尽其根,遂及棺椁。若是之类不可胜数。故陈朝老以谓,东南之人,欲食其肉。

蔡京诸孙生长膏粱,不知稼穑。一日,京戏问之曰:“汝曹日啖饭,试为我言米从何处出。”其一人遽对曰:“从臼子里出。”京大笑。其一从旁应曰:“不是,我见在席子里出。”盖京师运米,以席囊盛之故云。

陈忠肃公在宣政间,尝大书杜少陵《哀江头》一诗,人莫有知其意者。盖公明于数学,逆知国家靖康之变,而不欲言之尔。

王覆道安中初学东坡书,后仕于崇观,宣政间,颇更少习。南渡以来,复还其旧。尝见其晚年所书,真得东坡笔法者。

东湖先生尝会棋于湖山堂,食罢偃息,倏起,疾言曰:“予作诗数十年矣,适于床头得《少陵集》,试阅之,忽有听见,元来诗当如此作。遂有‘不知何处雨,已觉此间凉'之句。自是落笔皆平易。”自然之妙,人不能学。

少陵古诗,有歌行吟叹之异名,每与能诗者求其别,讫未尝犁然当于心也。尝观《宋书?乐志》以为诗之流有八:曰行,曰引,曰歌,曰谣,曰吟,曰咏,曰怨,曰叹,少陵其必有所祖述矣。世岂无能别之者,恨余之未遇也。

旧闻京师一知数者将死,谓其妻与子曰:“我死之后,汝母子必大穷困,无以自活,然无轻鬻此屋。某年某月某日雨作,可候于门,有避雨者至,可迎拜之求哀,当有所济。”其人既死,妻子果不能自立,欲货其居者屡矣,念其父死时之言,迁延及期,亦既雨作,母子候门。有客亦至,如所教迎拜恳祈之,其人始不答其请,徐诘其所以,具道父言。乃笑谓曰:“汝父之术亦异矣。”指示其东厢下,俾劚地求之,得银数百两。惜不传二人之姓氏也。

秦丞相与翟参政汝文同在政府,一日于都堂议事不合,秦据案叱翟曰:“狂生。”翟亦应声骂曰:“浊气。”二公大不相能。翟怒一堂吏,面奏乞究治其不法。秦欲以此逐之,遂前奏曰:“翟某擅以私意治吏,事伤国体,不可施行。”翟因力陈其故,且乞罢政。退复上疏,以为秦桧私植党与,谗害善良,臣若不早乞回避,必为睚眦中伤。疏犹留中,而台章遽言翟与宰相不协,因防秋托事求去。汝文遂罢政,依旧政仕。

里谚有张果老撑铁船之语,以为难遇,不复可见也。乡人杨元皋为举子时,尝梦人告之曰:“子欲及第,除是撞着张果老撑铁船。”元皋心甚疑之。绍兴初,以乡举就吉州类试,一禅刹为试院,元皋试毕,忽回顾壁间有画一老人撑船,旁题云:此是张果老撑铁船处。元皋喜,以为符梦中之言。榜揭,吉州之士中者六七人,元皋预其一。元皋,名迈。

董体仁参政少时乡举对策,其篇首曰:“圣人序卦,噬嗑之后继之以贲,习坎之后继之以离。噬嗑者,有物为间之象也。习坎者,乘时覆险之象也。为我之间者,不可以不去。既已去矣,用文之时也。故贲之彖曰: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,为我之险者,不可以不除。既已除矣,用明之时也。故离之彖曰:重明以丽乎正,乃化成天下。”其说云云。后遂为举首。晚年就乙丑特奏名,廷试复用其说,策入四等,补文学出宫。继获漕举,复试礼部合格,廷试仍以此说为对。时圣策以汉光武为问,体仁申其说曰:“光武取诸新室,则去间除险之时也。又恢一代之规模,则观文重明之时也。”遂为天下第一。后数年登朝籍,兼崇政殿说书。讲《易卦》偶至噬嗑,体仁仍用去问观文之说,甚称上意,秦丞相又器重之。自御史一再迁,遂参知政事。

庐陵商人彭氏子,市于五羊,折阅不能归,偶知旧以舶舟浮海,邀彭与俱。彭适有数千钱,谩以市石蜜。发舟弥日,小憩岛屿,舟人冒骤暑,多酌水以饮。彭特发奁,出蜜遍授饮水者。忽有蜑丁十数跃出海波间,引手若有求,彭漫以蜜覆其掌,皆欣然舐之,探怀出珠贝为答。彭因出蜜纵嗜,群蜑属餍,报谢不一,得珠贝盈斗。

又某氏忘其姓,亦随舶舟至蕃部,偶携陶瓷犬鸡提孩之属,皆小儿戏具者。登市,群儿争贺,一儿出珠相与贸易,色径与常珠不类,亦漫取之,初不知其珍也。舶既归,忽然风雾昼晦,雷霆轰吼,波涛汹涌,覆溺之变在顷刻。主船者曰:“吾老于遵海,未尝遇此变,是必同舟有异物,宜速弃以厌之。”相与诘其所有,往往皆常物。某氏曰:“吾昨珠差异,其或是也。”急启箧视之,光彩眩目,投之于波间,隐隐见虬龙攫拿以去,须臾变息。暨舶至止,主者谕其众曰:“某氏若秘所藏,吾曹皆葬鱼腹矣,更生之惠不可忘。”客各称所携以谢之,于是舶之凡货皆获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