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九日(己酉)

  胡一青、王永祚入桂林分饷,榕江无戍兵;大清兵益深入。

  十一月庚戌朔

  初二日(辛亥)

  大清兵取广州,范承恩降;杜永和奔琼州。

  偏将范承恩本淮安皂隶,从李成栋入广。目不识丁,故人以「草包」呼之;派守西外城。十月初十日为帝圣诞,永和会文武官于五层楼拜祝,亦以「草包」呼承恩。承恩以其辱于众中也,恨甚;因潜通于大清帅,决炮台之水,北兵藉薪竟渡。

  二十八日,攻西外城;承恩退入里城而炮台陷。至是羊城陷,永和率三司官属航海奔琼州。李建捷突围奔肇庆,陈邦傅亦溃于三水。

  广州右卫指挥为马承祖与子宗保、宗仁战死。

  都司崔应龙入文庙自缢死(应龙,燕人)。

  游击将军郭瑶冠带坐庭酌酒,以待北兵入;奋骂被杀。

  昭勇将军施辉然,字儒弘,番禺人,广东全卫世袭指挥;分守西城。巷战,死;家中男妇千余人从死。子祚基才五岁,亦死;从子廷基被俘,不屈死。

  总兵苏文光潜兵小舟作农装,往来慕德里巡司,谋袭北兵;北兵遣数骑诱之,文光弃舟追骑。遇大兵,父子同战死。

  耿继茂、尚可喜兵入广州,屠戮甚惨;城内居民,几无噍类。其奔出者,急不得渡,挤溺复不可胜计。僧修真募役购薪,聚之于东门隙地焚之,累骸成阜;即于其旁坎地瘗之,名曰「共冢」。乱定后,延侣结坛,设伊蒲之祭;番禺王孝廉有「祭共冢文」(「觚剩」)。

  袁彭年首先投诚,捧犒军银八百两,哭诉『当年迫于李成栋之逆犯,不得已归明;后则着着仍为清朝,此亦可表天日』。因求降级实授道判、运判;耿、尚二王挥出之。

  黄士俊、何吾驺、杨邦翰、李贞何、吴以连等投诚恐后;士俊年已八十二矣,有嘲之者云:『君王若问臣年纪,为道今年方剃头』!

  初五日(甲寅)

  桂林陷,留守瞿式耜、总督张同敞被执。

  式耜檄赵印选出,不肯行;再趣之,则尽室逃。胡一青及杨国栋、蒲缨、马养麟亦逃去,王永祚迎降。城中无一兵,式耜端坐府中,家人亦散;步将戚良勋请式耜上马速行,式耜坚不听,叱退之。俄,总督张同敞自灵川至,式耜曰:『我为留守,当死此。子无城守责,盍去诸』!同敞正色曰:『昔人耻独为君子,公顾不许我同敞共死乎』?式耜喜,乃相对饮酒,一老兵侍。召中军徐高,付以敕印;嘱驰送王。是夕,两人秉烛危坐。黎明,数骑至,式耜曰:『吾两人待死久矣』!遂与偕行。至则踞坐于地,谕之降,不听;令为僧,亦不从。幽于民舍,两人日赋诗倡和,得百余首。

  光禄少卿汪皞投水死。

  十月二十九日,胡一青、王永祚俱入城分饷,榕江一带尽为空壁。初五日辰刻,兴安塘报至,知严关诸塘于初四日尽扫;留守檄诸将为城守计,俱已逃窜。致远将军戚良勋邀式耜速出,再为后图;式耜曰:『我去,不过多活几日。自古至今,谁不死者!但须死得明白耳』。张同敞自灵川回,闻知城中止留守在,遂泅水过江,直入府中;曰:『事迫矣!奈何』?留守曰:『皇上以留守命我,我与城存亡。自丁亥三月桂林濒破,已拚一死:今得死所矣,夫复何言』!两人张灯饮酒达旦。有数骑腰刀、挟弓矢执二人;留守曰:『我两人坐待一夕矣,无庸执』!遂与偕行。至靖江王府后门,见大清帅孔有德;有德见二人至,蹲踞于地,举手曰:『谁是瞿阁部先生』?式耜曰:『某是也。城既破,惟求一死耳』!有德霁色慰之曰:『吾在湖南,已知有留守在城中;吾至此,即知有两公不怕死,不去。吾断不杀忠臣,何必求死!今人事如此,天意可知;阁部无自苦!我掌兵马、阁部掌钱粮,一如在前朝可耳』。式耜曰:『我天朝大臣,为皇上供职,岂为汝供职耶』!有德曰:『我居王位,于阁部亦非轻』。式耜曰:『安禄山、朱泚而自以为王,何王之贱也』!有德又曰:『我圣人之裔,势会所迫以至今日;阁部何太执耶』!同敞厉声曰:『尔毋辱先圣!尔不过毛文龙下走耳,乃自以为圣裔耶』?有德怒,叱左右缚之,逼令跪;不屈,折其两臂、伤一目。式耜曰:『是宫詹司马张同敞也;与我同难,应与我同死。乌得辱之』!有德命释其缚,还其衣冠,令坐;式耜曰:『吾中国人,不惯坐,呼椅来』!且曰:『汝何不速杀吾两人!吾两人死,天下事定矣』。有德顾笑,召副将全节护之出,幽于民居,虽异室而声响相达。有德又遣臬司王三元、苍梧道彭爌劝谕之,令薙发,不可;令自请为僧,曰:『为僧,即薙发之渐;发短命长,我不为也』!南冠而囚,赋诗倡和,以明厥志(三元、爌,皆式耜里人也)。

  靖江王出走,世子及次子俱缢于宫中。

  时在桂林者,吴其靁以单骑奔柳州;吴德操被执不受官,尽其橐中装以免;刘远生、湘客隐迹猺洞中,金堡先期已投茅坪为僧。惟丁时魁乞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