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念之怆然』。中翰没后百又五年,其曾孙任道录示。

  二十四日(乙巳)

  户部主事吴嘉胤投缳死。嘉胤,字绝如,松江华亭人,天启四年举人。方奉使出都,闻变亟还,死之。

  大清髡发令下,嘉胤冠带谒孝陵,既登雨花台拜方正学像痛哭;乃于宋杨忠襄墓松下自缢。遗书命致豫王,一请善视故君,一请勿伐孝陵树木,一请择江南僻地封太祖裔以备大明宾恪。时年七十岁。

  江阴县知县林之骥解印绶,泣庙去;参将张宿及陈海防、吴县丞相继去。

  金坛王汝绍,字希高;闻燕京陷,哭三日,目尽肿。留都之变,时时泣语其老奴欲死;奴曰:『郎君幼』!希高曰:『人有一半天,吾安能顾渠』。一日,敛锁钥付家人曰:『吾暂出;有急,可沉井中』。家人怪之,不敢问。明日,得尸于河,盖自沉也。

  王铎点诸降臣名,至邹之麟,不应;铎即欲参之。张孙振谓钱谦益曰:『此系老先生同乡同籍,宜为周旋』!钱颔之,邹得无恙。孙振每对人夸云:『非我,邹衣老几乎弄出来』。邹厚谢之。而邹犹扬扬自称不屈。

  二十五日(丙午)

  执福王至南京。

  刘良佐以帝至南京,宿兵于天界寺。诸降臣顿首豫王前,请赦其死,且求往见;豫王曰:『惟弗行君臣礼,可矣』!帝戴僧帽,着蓝布衣裤。诸臣见之,一揖一叩首;帝泣,诸臣亦泣。

  时诸臣皆拜,独王铎直立戟手,数其罪恶;且曰:『余非尔臣,安所得拜』?遂攘臂呼叱而去。钱谦益乃伏地痛哭,不能起;曾王佐为扶出之。

  大清安抚使至苏州,巡抚霍达、巡按周元泰、知府陈师泰、同知王文辅、推官万适、长洲知县李宾、吴县知县吴梦白等皆遁(「海角遗编」)。

  霍达于北兵渡江后到任,泊舟河下,不入城;令大开各门,纵妇女出避。钱谦益既投诚于大清,以招降江南为己任;致书抚按及乡绅劝降,有「名正言顺,天与人归」等语。属其门客周荃与黄家鼒等充安抚,来苏时官府皆遁,士大夫争入山;家鼒等入城,民皆执香以迎。城中大姓,亦有设香案于门外者。

  周荃,浒墅关布衣也;投降于大清,钱谦益荐其才,豫王署为安抚使,招降苏属州县。至常熟,知县曹元芳已逃;县丞马天锡出降,献本邑户口、地图、钱粮、册籍。典史杜某曰:『吾官虽小,尝食君禄矣;纵不能死,敢事二姓乎』?遂率妻子匿于某乡民舍(「海角遗编」)。

  二十六日(丁未)

  帝坐小轿入城,首帔包头、身衣蓝袍,油扇掩面;太后及妃金氏乘驴随后。夹路百姓吐骂,甚有投瓦砾者;以其任马、阮等而囚东宫也。至南门,易马进内守备府;见豫王叩首,王坐受之。命设宴于灵璧侯府,坐帝于太子位下;赵之龙等八人侍宴,乐户二十八人侑酒。酒半酣,豫王问帝曰:『汝先帝自有子,汝不奉遗诏擅自称尊,何居』?又曰:『汝既擅立,徒听奸臣报复私怨,不遣一兵讨逆,于心何安』?又曰:『崇祯遗体,止有太子逃难远来;汝既不让位,又辗转磨灭之,何为』?又曰:『我兵尚在扬州,汝何为便走?自主之耶?抑人教之耶』?帝汗流沾背,终无一语。席散,令羁候于江宁县署(「牧斋遗事」谓幽之司礼监韩赞周之私第)。

  帝与太后及妃同居一室,惟安远侯柳祚昌、侍郎何楷侍之。帝嬉笑自如,但问马士英何在。

  弘光既失国,时人咸恨不立潞王。太常少卿张希夏语大理寺丞李清曰:『吾尝奉敕奖谕潞王,亦中人耳;未见彼善于此也。王居杭时,常命内官下郡邑,广求古玩。又指甲长六、七寸,以竹筒护之:其为人可知矣』。大理少卿沈因培常曰:『使潞王立而钱谦益为相,其败坏与福王、马士英何异』?人是其言。

  「明诗综」云:『甲申犹自可,乙酉怕杀我』二语,南宋时即有之;见范石湖诗注。江南至今传之,不意却成亡国之谶。

  时迎降诸臣,致礼币有至万金者;钱谦益独薄,盖表己之廉洁也。柬端细书「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〔院〕学士臣钱谦益百叩首,谨启上贡。计开:□金银壶一具、法琅银壶一具、蟠桃玉杯一进、宋制玉杯一进、天鹿犀杯一进、夔龙犀杯一进、葵花犀杯一进、芙蓉犀杯一进、法琅鼎杯一进、文王鼎杯一进、法琅鹤杯一进、银镶鹤杯一进、宣德宫扇十柄、真金川扇十柄、弋阳金扇十柄、戈奇金扇十柄、百子宫扇十柄、真金杭扇十柄、真金苏扇四十柄、银镶象箸十双:右启上贡」。又署「顺治二年五月二十六日,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臣钱谦益」。时郡人张滉与豫王记室,诸暨曾王佐善同得见谦益送礼帖子,记之以归。又语滉云:『是日谦益捧帖入府,叩首墀下,致词于王前;王为色动,接礼甚欢』。

  礼部主事黄端伯不出,大清豫王遣使捕系之。屡谕之降,不从。

  大清兵至,百官皆洗去寓所封字(一作示);独端伯大书于门曰:「大明礼部仪注司主事黄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