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甫、卜贺泉、杨益元、苏济帆均来。傍晚至旷野,信步吟眺。连日心烦意乱,看书亦不能人,遂生出种种病痛。长此不已,身心交困,真觉辜负光阴。
初七日晴。午后访慎之丈。又至李苾翁处行吊。傍晚约慎丈、益元、贺泉饮于广和。
杨村南北,自廿二年永定河水倒漾,周围八十馀里三十馀村尽成泽国,积水至今未消。余去冬今春两次铁道经过,目睹沉沦,心伤昏垫,侧然思有以拯之。归来为慎之丈提及,慎丈见义勇为,引为己任,筹款四千,履勘形势,在运河东岸屈淀开堤泄水,加以西北风助顺,积水逼向口门,未及三日,涸出良田一千馀顷,小民补插新秧,水地既肥,十日之间,青苗盈尺。多年泽国,一旦变为膏腴,指日西成,欢声遍野,乃为地方官所忌。杨副通判遂通禀直督,顺天府仓场谓慎丈率领千人擅自开堤兴工泄水,前后两禀,第二禀并牵连及余。今早苾翁向大兄言之,余因携图与苾老详论情形,苾老颇首肯,然此事尚未解也。(〔眉〕其实通判及武清县春间亦曾禀顺直大吏,谓宜于屈淀开堤放水,以抒民困。与此次办法相同。)
初八日晴。冒暑答拜各客。在高寿农年伯处久谈。包子如别驾(希蔺)自湖北来,程惠泉大令(肇元)自浙江来。包以家刻《安吴四种》、小倦游阁删定《书谱》拓本见贻;程以新刻汪双池先生《理学逢原》、《遗书八种》见贻。傍晚偕大兄、五弟至南下洼散步。夕阳在山,凉风微度,徘徊于丛芦古树间,顿觉心旷神怡。因步访闰枝。又诣董宅,与效、景二丈剧谈。
初九日晴。甚热。偕次寅至妙光阁,行二妹除服祭礼。少坐入西城,祝刘叔南太夫人六十三岁寿,面后归。热风大起,炎尘涨天,目眵唇燥,殆不可耐。到家以西瓜涤暑。忽接南电,知寿侄病危,催大兄速归。以意度之,凶多吉少。
初十日阴,清晨微雨。今早新进士第一日引见。臣毓鼎侍班,五点半钟入乾清门候上
升座,起居注官立于殿西门内北上东向。事毕趋退。遇兼尹孙燮臣师,告以开堤事顺天府将劾弹章,嘱余向胡芸楣京兆分辨。因偕出,见芸楣年丈,将此事情形大略说明。据芸丈云,初禀本无尊名,第二禀牵连及之,此事可与阁下无涉。归路细思此事,余发其端,嗣后兴工,虽未经手,而实与闻,今乃坐视慎丈独受其过,于心不安。因访慎翁略谈。归寓,慎丈复来。
客去,出门答拜包子如。拟入城谒燮师,再为慎翁分辨,以彰公道。甫近前门,大雨倾盆而下,主仆均不能前进,乃驰归。大兄明早南旋,匆促移交一切。啸圃约便宜,未往。
十一日晴,天甚凉爽。济帆、慎丈(原稿缺漏、失记。一一整理者注)
六月十一日晴。孙燮臣师相以冯林一中允(桂芬)所著《校邠庐抗议》进呈,有旨刷印一千部,发交各衙门分阅,签出可行不可行,注简明论说,会交军机处,分别多少份数,进呈御览。臣毓鼎领到一部,详细阅勘。拟上条陈,分:译泰西政治书,练八旗驻防及内外蒙古矿务,仿屯田之制改役营兵,停捐纳以励学校人才四条,连日构思,今晚脱稿。
十二日晴。接季申兄信并还恒裕借款,掣回借据。发方燮尹信。与次弟分缮奏折,灯下签《抗议》至三鼓。慎之丈、子蔚、亚蘧同时来谈。语及时事,相与太息,乱将作矣,吾奚适归!又阅改官制复奏已上,吏部、翰林院皆在当裁之列。未知当道大臣有能挽回此举者否?果尔,则无官一身轻,余将遁迹荒江,抱圣贤遗书私自讲明以待后世,留此清白不随俗变之身,见先人于地下也。
十三日晴。签《校议》。午刻至江苏馆,赴同郡八进士衣冠之约。与仁山、闰枝谈甚洽。席散,访橘农,适子蔚在彼,相与剧谈。又诣董处久坐,晚饭始归。灯下仍签书。两日暇辄阅《朱子语类•治道门》,大儒议论准情酌理,不激不随,断非寻常所及。世之附和新学者,竟有妄诋之辞,真聋瞽丧心者也。遇此辈狂论,不直与校真,用孟子之法以妄人待之而已。阅成儿所作《裁官增俸策》,颇清畅可喜。近日颇有人劝余令成儿习外洋语言文字,一笑谢之。

守拙日录
光绪廿四、廿五年戊戌、己亥
六月十四日阴雨。世变日亟,人心日非,天下事非区区措大所能挽救,日夕忧愤,亦复何益!此后当戢影一室,涵养天和,薄有所知,则专疏上陈,以尽臣职。馀日则我行我素,择家藏书籍之切实有益而又简约易守者,罗列案旁,晨夕玩味,既以自娱,兼以课子。稍倦则访二三知己,扺掌剧谈,宣导堙郁。死生得失,一听诸天,唯知守拙而已。因取以名日录,而标数语于简端。
晨餐后入城,祝廖仲师六十寿。诣燮师,未值。访张畹丈略谈。归签《校邠庐抗议》十馀篇。晚,微雨,天骤凉,可御夹衣。
十五日阴。签《抗议》讫,计四十七篇,下签六十馀条。此书所议,有三十年前情形,与今日不同者,有陈义虽高而不能行于今者,有逞心而谈,行之实窒碍且滋纷扰者,皆与笺识,未敢附和其间。至其卓识竑议,确然可行,往往有今已通行,而先生已早发其端者,不可谓非通人也。傍晚与次寅分缮黄签。访衡甫,又诣董处,三鼓乃归。阅邸钞,排日召对翰詹科道诸臣,许部员士民条奏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