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,真为可惜!于是发愤立一宏愿:自戊戌年元旦起,凡事皆立章程,杂费悉从节省,以勤补拙,以俭养廉,减无谓之应酬,读
有用之书籍,清心寡欲,进学养身,庶几过一日有一日之益也。特书于此,以策后功。子夜挑灯记。
廿七日晴。午后赴朱云甫消寒之约。陆蔚丈送来酒席一桌,因请先生。晚,头晕而寝。
廿八日晴。皇上袷祭太庙,臣毓鼎侍班。一点钟起,头晕大吐,勉强登车,甫行复吐不止,只得折回。遣邱福至朝房,请秦佩萼前辈代班(秦本有陪祀差)。一日在寓养病。
廿九日晴。保和殿除夕筵宴,本应黄慎之丈侍班,起居注误,请余往。病体小愈,亟图休息,因于昨日作柬致慎丈,请其侍宴。一日开销账目,神劳财耗,烦恼异常。明年若不改定章程,妥谋简静,身家二字均受累不少。午后挂神影,傍晚恭祀。亥正接灶。今年除夕,兄弟团聚,较往年大为热闹,而余心境不佳,孱弱多病,竟鼓兴不起。吴子蔚来,谈及国事日非,有岌岌不能终日之势,忧愤填膺,更无心寻乐矣。
光绪二十四年,岁在戊戌,余年三十六岁正月初一日日有食之。皇上不升太和殿,但御乾清官受礼。臣毓鼎侍班。在乾清门外与同事齐班(瑞景苏学士〔洵〕、伊仲平侍读〔光坦〕、王友莱侍讲〔荣商〕)。辰正二刻,上自慈宁宫还,升宝座。起居注官蟒袍补褂立于殿内,背负大橱东向北上(殿内唯御前大臣二人,起居注官四人),王公拜于丹墀,一品拜于甬道,二品至五品拜于门外。礼毕,上回西暖阁。起居注官移步斜向北,俟上掀帘入,然后御前大臣(庆、端二邸)、起居注官向宝座行三跪九叩礼,乃退。归路诣王保之师拜年。至武阳馆(文昌关帝)前拈香。归寓,拜至圣先师,复拜神像。合家大小上下拜年。午后率成儿诣岳母处,少坐即归。申正日初亏,酉初食甚,酉正二刻复圆。日食三朝,自古忌之。天象示警,杞忧殊切。今日侍侧,仰窥圣颜憔悴特甚。归为弟辈言之。小臣窃怀拙虑,似闻宫廷游宴,不废弦歌,诵《孟子》“阴雨桑土”
数节,不禁欷歔欲绝也。接三哥信,十二月十三日所发。
初二日晴。孱体不快,未出拜年。与兄弟作手谈消遣。晚,在湖广馆搭戏局灯果,请袁、潘、陶、薛、刘、冯、董诸君。
初三日晴。半日手谈。午后偕兄弟作厂甸之游。晚,落神影。连日看杨龟山全集卷一、卷二、卷三,皆奏书札子,所言靖康时金寇金盟情事,皆洞中今日之弊,为之掩卷太息。接王重光信。
初四日晴。与大兄分拜城外客三百馀家。晚作手谈。
初五日晴。祀神。早作手谈。午后至安徽馆,乙卯团拜。初鼓,三弟及儿女往观剧,余先归。
初六日阴。德音缓征顺直二十二州县钱粮,同乡官诣乾清门外谢恩。天明至聚丰堂早餐,同人谈及时事,俱深忧愤。蒋蓺圃前辈尤义形于色。余与蓺老几至作楚囚对泣。散后诣希文丈处拜年。拟拜北城客,北风大作,埃尘涨天,乃改南辕归寓午饭。灯下看《龟山语录》。
时势日迫,事权不属,徒切嫠忧,唯有随分读书,聊以遣日。如天之福,国事或有转机,尚将执此以往,拨乱世而反之正,所谓一息尚存,此志不容少懈也。论史学中最有实用者,《明史》甚切要,唯卷帙太繁重。中年以后,精神、记性、目力无一可恃,雅不欲穷大失居。《明纪》简矣,又不足用。其次,则推《宋史》,为其时势利害均与今日相似也。然亦苦其繁冗,难于熟复。因检阅《东都事略》、《南宋书》两书,于有宋一代朝章国故、訏谟硕画,颇为精详。而书只四函,易于诵习。以此为专业,然后辅以《宋史》诸志、《长编》、《纪事》,亦足为练达之资。至理学书,为政事身心根本,断不可一刻暂离。周、程、张、朱、杨、罗、李、薛、罗(念庵先生)、高、孙之书具在,皆当诵习体味,以求浃洽也。
初七日晴。遣叔坤至西城拜年。午后游厂,以银二两八钱买家叔植先生(庭森)墨笔花卉立轴,殊有铁箫先生家法。复椒舅信。
初八日晴。复王重光信。午后偕兄弟步行游厂,以银一两买《孟子义疏》一部(蔡觉
轩先生〔模〕集疏,通志堂初印本,甚精)。
初九日晴。先生开学。晚,在家设席请先生,濮云依、曹根生、吴子蔚、董效丈、冯志先、陆季良、吴雅初作陪。
初十日晴。午后偕大兄、七弟游厂,买《契丹国志》、《大金国志》(扫叶山房四朝别史初印本)、正谊堂《五子》、《横渠理窟》、明椠《中论》(有王阮亭图章)、汲古阁本《汉制考》诸书。盘桓至暮,乃归。连日颇得悠闲之乐。
十一日晴。拜客。傍晚诣岳母处。灯下读杜诗至三鼓。
十二日晴。得筠墅外舅信并百金。又陈养源信并十六金。入城补祝昆师母昨日寿。因拜东城客。口渴足麻,访宝龢年同年小憩。值他出,见其夫人,满礼接待亲友,其真质有时胜于汉人。直至傍晚方归。在车中看《横渠理窟》一遍。横渠说甚精实,而文字却奥,急切索解不得,中有两条颇可疑,如云:《易》曰一致而百虑,既得一致之理,虽不百虑亦何妨;又云:己守既定,虽孔孟之言有纷错,亦不须思而改之。皆说得太率易有病,疑系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