讨吐蕃,克服龟兹、于阗、疏勒、碎叶四镇。志中怀寂三代皆仕高昌,所云伪右卫将军绾都、曹郎中等,皆高昌官名。麴氏官制赖此略见。所云夺情总戎,充武威军子总管,乃为王孝杰裨将从克四镇也。又云葬于高昌县西北旧茔,考今三堡地东南,有一古城,土人呼为唐王城,证以此志,即唐西州治也。前人在迪化府掘得唐碑,知府旧城即唐北庭都护府治所。今又据此志而得西州。碑志之有益史学如是。夫怀寂,一西域裨将耳,殁于幕府,葬于高昌,安得闻人硕士任铭幽之选。今观其文藻之茂美,楷法之坚凝,虽中土无以远过。何唐文之遐盛耶?意者军府良记室之所成欤?宣统三年闰六月,新城王晋卿方伯归自新疆,以拓本见赠,爰考证以付装池。大兴恽毓鼎记于太平湖畔寓庐。
二十九日晨,雨始止,旋放晴。评阅医学堂毕业国文课卷,吾以见中国文字之将亡矣,不能不太息痛恨于创议废科举、立学堂之大老也。写应酬字十馀件。
七月初一日晴,傍晚风雨交作。未刻张先生开学,酉刻设席请先生(郑先生、李丹孙、史荫之、田凌槎、范隽臣、锡三、珩甫、三兄作陪)。灯下写扇三柄。临秋碧堂苏帖。
初二日晴。春兰再花,香满庭宇,静坐厅事以领略之。饭后为王爵生同年贺嫁女喜。
城外泥淖及踝,马车不能行,因未赴医学堂,作简约新甫、龙伯明午广和议事。灯下复瞿肇生同年柬,论医道。旬日来,就枕之先必读韦縠《才调集》数篇,以定心气,则情和而易睡。愈读愈入味,则长言咏叹,书之简端,盖余诗境略进矣。
初三日晴。至长椿寺行吊。午刻约新甫、龙伯广和便酌,预算医学堂经费,决议缩小范围。在衡裕少坐。灯下书徐孝子像赞两叶,应花农前辈之求也。放翁诗沉郁秀劲,能传少陵衣钵。历来选本以《唐宋诗醇》为最得其真面目,惜抱翁所选亦精,唯止七律耳。
梁氏所出《国风报》,近数期殊减色。题目既穷,议论亦乏精采,似觉江淹才尽。其录《国会与国民关系》一种,连篇累牍,至六七期而犹未竟,尤非月报所宜,易使读者生厌。
法令文牍占一册之强半,皆钞自官书。中西纪事,皆钞自各报。文苑无非瘿公、尧生、钝宦数人之诗,竟似为罗、赵、冒刻诗稿矣(赵诗不足传)。且皆流连风景,无关宏旨(愚意诗不必专录今人。宜取其有关文献者,或发潜阐幽,亦无不可)。小说《巴黎丽人传》,支冗平衍,格格不能吐。此报竟成弩末矣。余故以《东方杂志》代之。
初四日晨雨旋晴。午前至三圣庵行吊。未刻诣农会,发致各县分会公文廿六件,又咨内城总厅一件。五钟至庆升,钱仲甫作东,听谭鑫培《鱼肠剑》,散甚早。接门人张伯寅(祖诒)洪洞书并伴函。灯下读《吴志》一卷,并裴注字字入目。虞仲翔以鲠直贾祸,固不善自全,然其呵于禁,詈糜芳,想见其嫉不忠之臣如仇,壁立千仞气概,吾辈不可无此胸次。张温得罪,诸葛公谓其由于善恶太明,清浊太分。此非教人混沌模棱也,嫌其圭角过露,不能容物耳。寓精明于浑厚,斯为君子。翻传注中附朱育会稽对一篇,词采华赡。
汪容甫广陵对疑即脱胎于此,然不能若斯古茂也。陆瑁女郁生许嫁张温之弟张白,夫亡守贞,姚信上表请褒为义姑。此为贞女请旌之祖。义姑之名甚新。
初五日晴。午后至辅仁私塾开学。闻笏斋到京,下榻江苏馆,因往访之,畅谈别后
事。又至津浦铁路公所议事。灯下写扇三柄。读《诸葛恪传》。
初六日阴。未刻偕锡兄至新丰观剧,仍系仲甫作东。谭伶演沙陀国请兵至收周德威,真绝唱也。凡旧排相传之老戏,无不入情入理,其关目皆极完密,不似新戏之脱支脱节,无理取闹。今之维新少年,目无古人,其实何曾梦见。归后仍读《吴志》一篇。吾于《国志》亦几韦编三绝矣。
初七日大雨彻夜,复一日夜不止,河决田潦,深可忧虑。竟日坐话兰簃与锡兄话雨。
阅医学国文讫。廿四卷中,粗为清通顺适者,两卷而已。斯文至今真大劫也。
初八日竟夜淅沥,清晨竟晴。儿辈来报,太平湖水拍岸平堤矣。吕舜臣表舅自鄂来,作半日谈,述史益三监追查抄事甚悉。老河口榷厘,筹赈局提调,皆优差也,反得恶果如是。倘当时不谋此差,不过境况稍难而已,何至撄谴破家。祸福相倚,可危之至!世人亦可知所自处矣。五弟妇甫丧所天,归家宁亲,复丁斯厄,何以堪之。闻已迁居小屋,情况可知。夜赴郑叔进手谈局,稍负。
初九日晴,骤热。复方燮尹上海书。批阅医学妇婴科卷。善卿叔祖自浙来,一别十九年矣。发已斑白,话旧惘然。未刻至嵩阳别业,赴盛萍旨前辈约。晚,又赴任翼臣大观楼约。偶在书斋检书,得彭文勤《五代史补注》(文勤发其端,门人刘氏凤诰足成之),端坐读之,遂尽一卷。此注体例一仿裴世期《三国志注》,以薛史《五代会要》、《册府元龟》为主,以唐末至宋初各笔记为辅。所采书二百馀种,五代著述,备于是矣。作史书读可,作说部读亦可。读一书而群书皆萃,真快事也。五代去唐末远,典章法制,结唐开宋,亦自灿然可观。欧史概从删削,殊不满人意。若以此注颁之学官,列为正史,则新旧《五代史》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