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宜的事。凡自诩便宜者,必有大不便宜在后。顾泾阳以能吃亏勉人,至言也。看《齐纪•明帝》下。
初四日晴。大冶余廷桢介水蕖樵来见(字安卿,史馆议叙通判,分发河南)。傍晚至三兄处复诊。梅叟来夜谈。看《齐纪•东昏侯》上。
初五日晴。辰初入内值日。在史馆暂坐,盆莲大开,玩赏不已。辰正二刻事下乃出。
振贝子自日本归,往谒,未值。又至涛贝勒、朗贝勒处贺喜。两邸皆谬赏宝惠,悉以文牍委之。余与两邸平日相识,不便置之不理也。午饭后作《升袝昭穆议》,两时许脱稿,清吴先生誊真(另存稿)。车中看《齐纪•东昏侯》下。看《通鉴》始觉萧子显叙事之妙,往往不减休文。看来史学家菲薄《南齐书》,实未能加意寻绎耳。因知吾辈读书未精详,慎勿轻诋前人。
初六日晴。巳刻诣史馆,阅柯凤孙丈所拟复奏阅看《元史新编》折。专门之学,言之娓娓,自非余所能着笔也。大意谓:魏氏此书,只能列入别史,与明柯氏《宋史新编》并行。
若列入正史,则取材既不出旧史,文笔亦无以远过,不能取而代之也。其说甚允。午餐后又校阅地志正本两卷乃行,到家已申初矣。晚凉时至三兄处复诊。看《齐纪•和帝》。注引《荀子》云:“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。”此语深当,吾心诵之十馀遍,觉志气为之坚定。
梁武帝杀明帝子孙几尽,而高武子孙则皆保全,天道人心不爽如此。宋齐二明帝诛锄诸王以安其子,而不知窥伺之别有人。其子又皆昏狂,不克负荷。齐鸾之负恩丧心更甚于宋彧。夜,与袁吴两师、子侄女婿坐前院纳凉甚久。此时心无杂念,便有怡然涣然境界。
初七日晴,傍晚雨。半日会客。伍子厚大令(诚)自武昌来见。酉刻出门答拜两客。
接高凉道王荩萱同年(良弼)书(湖南衡州人,壬辰庶常)。看《梁纪•武帝》一。读《汉书•苏武传》。此传与《霍光传》皆孟坚极得意之作。义法之精,波澜之盛,文外独绝之致,虽子长执笔,未能远过也。
初八日晴,燥热不可耐,卯初即起,卯正诣讲习馆,馆员已有到者。以前议交供事代缮说帖,咨送内阁,周政伯前辈愿附名。巳初先散,率妻、妾、儿妇、子、侄、女、婿,往会贤堂赏荷,翠盖红裳,一望无际。凭栏而坐,清风徐来,不知暑气之苦矣。申刻归寓,洗浴纳凉。
初九日晴。巳刻诣史馆,将上车,萧筱渔来谈,到馆已午初矣。午餐后归。炎阳逼人,惮于再出,作柬辞教育会。在史馆见林琴南同年所作宗室寿富行状(寿富字伯茀,竹坡侍郎宝廷子,庚子秋以庶常殉国难)。太史通中西学,尚名节,有奇气,忧时愤世,落落不谐俗,与弟寿薰从容就义,遗书其友华学澜诀别,以侍郎遗集付托,语绝痛。伯茀先仰药,两妹争饮之,一婢从焉,皆不殊。寿薰为结四缳梁间,助使缢,待其气绝解缳,一一舁置榻中,然后就兄缳以死。婢年二十三,名隆儿。夜,大雨达旦,枕上闻之,顿觉心清耳爽,悠然入梦。
初十日阴,酷暑顿解。辰刻诣讲习馆,午餐后归。未刻至铁路公司,见张仲卿太史,查核北段账目第一次报告书。此路失权浪费,其败坏竟无可收拾。李道德顺之罪擢发难数,即加褫革,不足蔽其辜也。看《梁纪•武帝》二。魏甄琛请罢盐池之禁,彭城王勰以为琛之所陈,坐谈则理高,行之则事阙。古之善治民者,必汙隆随时,丰俭称事,役养消息以成其性命,若任其自生,随其饮啄,乃是刍狗万物,何以君为?又谓自禁盐以来,有司多慢,出纳之间,或不如法,是使细民嗟怨,负贩轻议,此乃用之者无方,非作之者有失也。真洞达治理之言。新进少年,逞其浅见,掠取浮光,动辄议更旧制。一行一改,国家所损实多。
十一日黎明复雨,枕簟生凉,酣眠至巳正始醒。联华堂(荣)介萧筱渔来谒,忠贞公(立山)之子也。现官奉宸苑员外郎。因庚子五忠徐忠愍、许文肃、袁忠节已由浙江绅士公呈浙抚奏允自行捐建专祠,华堂亦思仿行,以余为顺直绅士,特来商办。余谓宜合联文直公同请由八旗奉直绅商具呈京兆请旨,当可邀允也。饭后拟乘凉拜客,适景之甥自津来久谈,不果出。寄大同及济南五弟信。
十二日晴,甚凉爽。半日会客。饭后看《梁纪•武帝》三。写手卷册扇数事。复丁衡甫同年书,又复适庞氏妹书。薄暮偕子侄散步太平湖侧,背城面水,古木参天,俨然乡居景象。此余卜居城西隅最胜境也。梅叟来夜谈。冯润田来商立尚书建祠事,因述庚子七月西市情形甚悉。尚书既受刑,眷属避祸,不敢出,润田出巨金缝头、市棺、殡殓。又戊戌八月参
预新政四章京伏法,亦润田出而殓之。其仗义疏财,不负死友,有足敬者。尚书平日眷一路姓伶人。其死也,路伶痛哭拜奠,助润田举殡,在若辈尤不可多得。
十三日晴。巳刻诣史馆,看《梁纪•武帝》四。西初一刻往良氏愚园赴世界教育会,各国学界有名者皆充会员,中国唯余及江伉甫二人。是日,英、德、美、奥、日本共到八人(英之丁嘉立,美之李佳白,皆久在中国,著述甚富)。相约咸操华语。今为第二次开会,议决开会条目,每月一会。
十四日晴。仲谨侄自江右来。为梅叟写长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