具黄绫折恭请圣安销假,在史馆坐待事下,出地安门祝庆邸生日(昨日正日)。归寓略眠,枕上闻檐溜琤琮如雨。饭后诣编书处编定总目录三卷,批发支款单,此为最后一次矣。邓禹诸子各执一业,刘殷诸子各授一经,吾现有八子,亦欲分为八类,姑写于此,以自愉快。一治《礼记》周官,一治孔《公羊》钟《穀梁》,一治班、范两史,一治新旧《唐书》(兼彭氏《五代史注》),一治《明史》,一治马氏《通考》、王氏《续通考》,一治《朱子文集•语类》、《宋元学案》,一治国朝掌故文献各书,而《资治通鉴》、《古文辞类纂》则为普通必读之书。所举各书皆吾所景仰流连深入寤寐者也。果能如此,天下学问大宗萃于吾门矣,岂非人间极乐世界乎?三十日晴。春分。午后约绶金、思缄、三兄、六弟来寓手谈,夜深乃去。复吕康生夫人信并洋百元。前室管夫人之胞姊也。看《汉纪•桓帝》下。东京权归台阁,三公徒取充位,多用安慎圆稳之人,观史所载,前后数十人,其人大半不知姓名,不著事实。本朝雍正以后,设军机处,殿阁大学士亦几同具员,皆以年资得之。故近百馀年,枢臣始为真相耳。
己酉闰二月初一日阴。饭后力疾诣史馆。归途访葛振卿都统问病,详谈代进内大臣住班职掌,此皆向来汉人所不知者。傍晚复雪。看《汉纪•灵帝》上之上。参看《孟子集疏》、《辑释》数章。检《四库书目提要》谓蔡氏《集疏》约而赅,《日知录》亦有取于倪氏《辑释》(永乐四书大全即据《辑释》为蓝本)。则此二书固读《孟子》之秘笈矣。
初二日晴。大风撼屋,心震耳駴。天寒甚,似十一月中节气。时令不正如此!以后汉郎额传证之,勿谓五行无征也。两日疾甚剧,坐立不安,强坐订定讲习馆章程。翰林院京察保送一等二十一员,编书处纂校各员皆与焉。闷坐书室,检所藏《说文解字》,乃吾邑吴彬华过录惠定宇评本,铅朱烂然。偶观十馀叶,字学研玩极有味。余于戊子、己丑间致力金坛段氏、安邱王氏书,所得颇深。此学束阁几二十年,今日对之,如晤旧友。
初三日晴,大风。改削史馆满大臣传(永隆、福裕、富升)。近日看《孟子》“滕文公问为国”、“北宫锜问周室班爵禄”两章。制度亦当详考分明,乃能得《孟子》经国致治之精意。因取焦理堂(循)《孟子正义》对看,以考订辅义理,学问方能着实。焦氏此疏,墨守赵注,梳栉精详。国朝诸儒说经之书,征引博而有要。其说义理处,亦煞有体会,胜伪孙疏十倍,似可列诸学官,以代伪疏。梅叟来夜谈。
初四日晴。思缄、禹九均来谈。刘梅舫自奉天来,因见余请假,不解装即来存问,关切可感。未刻笏斋自大同赴太原,附京张火车到京,余派李升迎于南口,车夫迎于西直门外,
下榻寓斋。三年不见,畅谈别后事,乐而忘疾。晚,偕笏同车赴关伯衡之约。不赴夜局几一月矣。昨日都察院京察参劾科道给事中李灼华,御史俾寿、常徽,均以声名平常,回原衙门行走。今日召见三台长,复奉特谕,申邪说之戒,不知何所指也。
初五日晴。未刻至松筠庵同乡议事,英人将由开平侵据滦矿,外部梁尚书依违其间,乡人谋抵制保全之策也。张翼受英人挟制,以开平煤矿畀之。年来开平煤少利微,滦矿正在发达,故垂涎特甚。归寓与贞盦、梅叟备酒肴为笏斋洗尘,耿伯齐作陪。
初六日晴。天渐和暖,余病亦向痊。午后诣史馆,以余所定《食货志》凡例,命供事缮十馀份交承纂诸君。至那中堂处公祭。归途诣编书处取功课档,比较纂校诸员劳绩。约思缄、三兄、六弟来寓与笏斋手谈。余则赴朗轩之约,与易实甫、顾亚蘧谈诗,二君皆行家也。
初七日晴。半日习静。朗、亚来谈。李荫丈以马车延诊,顺至范俊臣处,为其母夫人诊疾。伯齐就余处请笏斋。
初八日晴。晨起送笏斋起身。缪子惠自南京来。午后杜门为两掌院拟《编书处全书告成请奖编纂诸员折》,密具应奖姓名单呈掌院。得叔权兰州书,议论足存。
题伯齐三松剪烛吟诗册即送笏斋赴太原(伯齐首倡一诗,制册征题,余为署名“三松剪烛吟”)
客从关外来,衣上风沙恶。拂装招旧雨,灯前动春酌。同心得版曹,投辖惩西郭。
快论山川雄,颇叹风俗薄。三年所含意,一宵吐磅礴。(〔眉〕第三联着伯齐一笔,章法颇费位置。)高窥斗柄移,静听松雪落。(〔眉〕见闻分意,是唐人法。)兼旬苦愁病,解颜为君乐。
才下豫章榻,倏整并门案。别离安足云,且申再来约。
喜笏斋到京(改前作)
东风吹远道,草草解征鞍。襟上长城雪,灯前闰月寒。语多更漏促,情重酒杯宽。
莫任狂奴态,相从惜羽翰。(次联颇似大历十子。)
初九日晴。排编书处厅官供事名单。午后经仲、新吾来,余出所藏字画最精数册共赏之,赞叹流连不尽,久谈乃去。荫老复以马车来迓。致陶斋书,为八叔事。
初十日晴。午后经仲、新吾复来,偕诣学部谒荣相,以折稿呈阅,并目录、职名单,兼陈补修记注办法。又偕出城谒孙相。两相均以拟折为然,定日入告。傍晚大风黄霾。袒唐诗者动诋宋诗空疏,谓枵腹不学者能为之。此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