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 摄政王晓谕招安,合城不听(此初六日事)。豫王示到,以矢射入城中,言明已亡,何苦死守?内书其后曰:“愿受炮打,宁死不降!”射还之(初七日事)。
  ◎初八日,钉炮眼
  是日大雨,民立雨中受炮,毫无降意。夜半,应元使善落水者陈宪钦渡外城河,钉没清兵炮眼,缓二日不攻,城内乘夜修砌城垛。后五日,良佐恐城内复来钉眼,命军士昼夜攻击至夕,风雨怒号不已,炮乃止。
  ◎初九日,南城
  再修南城,加高于旧城三尺。
  应元令人将麦磨面,制造月饼。
  ◎十二日,北城
  又北城,城中石灰将缺,不能乘夜修城。又饭米渐少,征民间米以备缺乏,令二日一给,不得预领。
  贝勒侦知之,欲留军四万为久困计,撤大兵北上。良佐不可,乃止。
  ◎十三日,登陴楚歌
  给民间赏月钱,计至十七日止,百姓携壶觞登陴,分曹快饮,许用仿楚歌,作《五更转曲》,令善讴者登高传唱,和以笙笛箫鼓。时天无纤翳,皓月当空,清露薄野,剑戟无声,黄弩、师鼓、胡琴于西城之敌楼,歌声悲壮,响彻云霄。外兵争前窃听。或怒骂,或悲叹,甚有泣下者。歌曰:“宜兴人,一把枪。无锡人,团团一股香。靖江人,连忙跪在沙滩上。常州人,献了女儿又献娘。江阴人,打仗八十余日,宁死不投降。”余歌虽多,大略类此,良佐乃作劝降词,使士卒相倚而歌,与僚佐饮帐中,酒未数行,城上炮发,亟避去。
  ◎十九日,北门阻降
  贝勒多方招降,三城亦有犹豫者。惟北门誓死固守,众意遂决。
  ◎二十日,清兵攻东北城
  贝勒从四十余骑绕君山青龙庵左相地形。城上望见,炮弩齐发,骑皆踉跄蹂躏,贝勒仅以身免。
  金陵又解到大炮二十四座,较前更大,每舟止载一座,仍收城外民家铁器铸炮子,重二十斤,又筑土垄以避矢石。将攻东城,机泄,移至东北角。大雨如注,一昼夜炮声不绝,县属悉为震动,城中困疲已极,计无所出,待死而已。
  是日城上人呐喊,外兵闻之,皆鬼声。城中四隅空旷处,遥见白鹅数万飞泊,迫观之,毫尤形影,识者谓魂升魄降。白鹅者,即劫数中人之魂也。
  ◎二十一日,江阴城陷
  前月二十四日,京中遣国师和尚来江阴,日日绕城细看,至前日始看明,向贝勒云:“江阴城形似芙蓉,若在瓣上攻打,越打越紧。其蒂在东北角花家坝,花蒂既碎,花瓣自落。”故贝勒令数百人,尽徙二百余座大炮至花家坝,专打东北城。铁子入城,洞门十三重,树亦穿过数重,落地深数尺。是日雨势甚急,外用牛皮帐护炮装药,城头危如垒卵。城上因敌炮猛烈,见燃火,即避伏垣内。炮声过,周麾而登。外窥之,故放空炮,并令炮中只放狼烟,烟漫障天,咫尺莫辨。守城者谓炮声霹雳,兵难遽入,而不知清兵已潜渡城河,从烟雾中蜂拥突上,众不及御而溃。
  午刻有红光一线,直射入城,正对祥符寺,城遂陷。
  方清兵上城时,城下人犹向城列阵。清兵恐有伏,持刀立视,半日不敢下。相持至暮,城中鼎沸,阵亦乱,乃得下城。
  阎应元坐东城敌楼,索笔题门曰:“八十日带发效忠,表太祖十七朝人物,十万人同心死义,留大明三百里江山。”题讫,引千人上马格斗,杀无算,夺门西走,不得出。勒马巷战者八,背被箭者三,顾谓从者曰:“为我谢百姓,吾报国事毕矣!”自拔短刀,刺胸血出,即投前湖中。义民陆正先欲从水中扯起,适刘良佐遣兵来擒,言与有旧,必欲生致,卒见发浮水而出,乃缚之。良佐踞坐乾明佛殿,见应元至,跃起,两手拍应元背而哭。应元曰:“何哭?事至此,只有一死。速杀我!”贝勒坐县署,急索应元至堂上。挺立不屈,背向贝勒,骂不绝口。一卒以枪刺其胫,血涌沸而仆。日暮,拥至栖霞庵,僧夜间闻呼“速杀我”不绝口,已而寂然。天明,已遇害。家丁存者犹十余人,询其不降而戮之,偕死一处,陆正先亦同殉。有维新上人者,在围城中与应元晓夜共事,应元所著《和众成城》略,维新以授黄子心,子心又旁采见闻,著阎公死守孤城状。
  陈明遇令闭衙举火,焚死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,自持刀至兵备道前,下骑搏战,身负重创,握刀僵立,倚壁上不仆。
  训导冯厚敦,公服缢于明伦堂。妻与姊投井死。中书戚勋、诸生许用合门焚死。
  ◎八月二十二日,屠城
  次日,犹巷战不已,清兵用火攻败之。四民骈首就死,咸以先死为幸,无一人顺从者。下令从东门出者,不禁。又下令十三岁以下童子,不杀。
  男女老少,赴水蹈火,自刎投缳者,不能悉记。内外城河、泮河、孙郎中池、玉带河、涌塔庵池,里教场河,处处填满,叠尸数重,投四眼井者,二百余人。
  ◎二十三日,止杀
  满城杀尽,然后封刀。午后,出榜安民,城中所存无几,躲在寺观塔上隐僻处及僧某某等共计大小五十三人。是役也,守城八十一日,城内死者,九万七千余人;城外死者,七万五千余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