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藏匿妇女,亦复不少,亦有惊饿死者。查焚尸簿载数,共八十余万,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,被掳者不与焉。
  初三日,出示放赈,偕洪妪至缺口关领米。米即督镇所储军粮,如丘陵数十堆,片时荡然一空。往来负戴者,俱焦头烂额,臂胫伤折,刀痕满面,如烛泪成行。负米之际,虽亲友不相顾,强者去而复来,老弱被重伤者,终日不能得升粒。
  初四日,天晴,烈日薰蒸,尸气逼人,前后左右,处处焚烧,烟结如雾,腥闻数十里,是日予烧棉及人骨成灰,以疗兄创,垂泪颔之,不能出声。
  初五日,幽僻之人始稍出来,相逢各泪下,不能出一语。予等五人虽获稍苏,终不敢居宅内。晨起,早食即出处野畔,其妆饰一如前日。盖往来打粮者,日不下数百辈,虽不操戈,而各携槌恐吓,诈人财物,每有毙于杖下者。一遇妇女,仍肆掳掠,初不知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。是日,伯兄因伤重,刀创进裂而死,伤哉!痛不可言。忆予初被难时,兄弟嫂侄妇子等共八人,今仅存三人,其内弟、外姨又不复论。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,共十日,其间皆身所亲历,目所亲睹,故漫记之如此,远处风闻者不载也。后之人幸生太平之世,享无事之乐,不自修省,一味暴殄者,阅此当警惕焉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