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 癸卯,闻予还翰林兼侍读,滕元发权中丞,晦叔封驳言:“光在台举职,不宜遽罢,甫非光之比”。十月丙午朔,诏阁门召光及甫受命,光奏:“臣论张方平若当,方平当罢;不当,臣当贬,不可两无所问。间臣更加美职,心所未安,不敢祗受。”晚际,上赐手诏敦喻,光上奏谢。丁未,受敕告。
甲寅,余初赴经筵,上自制自书《资治通鉴序》以授光,光受读,降,再拜,读三家为诸侯论,上顾禹玉等,称美久之。
迩英留对。是日,光读《资治通鉴》,贾山上疏言秦皇帝居灭绝之中不自知事,因言从谏之美,拒谏之祸。上曰:“舜‘┾谗说殄行’,若台谏欺罔为谗,安得不黜?”光曰:“进读及之耳,时事臣不敢论也。”及退,上留光谓曰:“吕公著言藩镇欲兴晋阳之甲,岂非谗说殄行也?”光曰:“公著平居与侪辈言,犹三思而发,何故上前轻发乃尔!外人多疑其不然。”上曰:“此所谓‘静言庸违’者也。”光曰:“公著诚有罪,不在今日。向者朝廷委公著专举台官,公著乃尽举条例司之人,与条例司互相表里,使炽张如此,乃始逼于公议,复言其非,此所可罪也。”上言安石不好官职及自奉养,可谓贤者。光曰:“安石诚贤,但性不晓事而愎,此其短也。又不当信任吕惠卿,惠卿真奸邪,而为安石谋主,安石为之力行,故天下并指安石为奸邪也。”上曰:“今天下者,孙叔敖所谓‘国之有是,众之所恶’也。”光曰:“然。陛下当审察其是非,然后守之。今条例司所为,独安石、韩绛、吕惠卿以为是,天下下皆以为非也。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?”遂退。
上问:“近相陈升之,外议云何?”光对:“陛下擢用宰相,臣愚贱,何敢与?”上曰:“第言之。”光曰:“今已宣麻,诞告中外,臣虽言,何益?”上曰:“虽然,试言。”光曰:“闽人狡险,楚人轻易。今二相皆闽人,二参政皆楚人,必将援引乡党之士,充塞朝廷,天下风俗何以更得淳厚?”上曰:“然今中外大臣更无可用者,独升之有才智,晓民政边事,它人莫及。”光曰:“升之才智,诚如圣旨,但恐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耳。昔汉高祖论祖,以为王陵少戆,陈平可以辅之。平智有余,然难独任。真宗用丁谓、王钦若,亦以马知节参之。凡才智之士,必得忠直之人从旁制之,此明主用人之法也。”上曰:“然。升之朕固已诫之。”光曰:“富弼老成,有人望,其去可惜。”上曰:“朕所以留之至矣,彼坚欲去。”光曰:“彼所以欲去者,盖以所言不用,与同列不合故也。”上曰:“若有所施为,朕不从而去可也。自为相,一无施为,唯知求去,彼信于尼之言,云‘虽亲,国家事亦勿与知’故也。”上又曰:“王安石何如?”光曰:“人言安石奸邪,则毁之太过,但不晓事又执拗耳,此其实也。”上曰:“韩琦敢当事,贤于富弼,但木强耳。”光曰:“琦实有忠于国家之心,但好遂非,此其所短也。”上因历问群臣,至吕惠卿,光曰:“惠卿忄佥巧,非佳士,使安石负谤于中外,皆惠卿所为也。近日不次进用,大不合众心。”上曰:“惠卿明辨,亦似美才。”光曰:“惠卿文学辨慧,诚如圣旨,然用心不端,陛下更徐察之。江充、李训若无才,何以动人主?”上因论台谏天子耳目,光曰:“台谏天子耳目,陛下当自择人。今言执政短长者皆斥逐之,尽易以执政之党,臣恐聪明将有所蔽蒙也。”上曰:“谏官难得,卿更为择其人。”光退而举陈荐、苏轼、王元规、赵彦若。
庚申,延英进读《通鉴》三叶毕,上更命读一叶半。读至苏秦约六国从事,上曰:“苏秦、张仪掉三寸舌,乃能如是乎?”光对曰:“秦、仪为从横之术,多华少实,无益于治。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,欲见当时风俗,专以辨说相高,人君委国而听之,此所以谓利口之覆邦家者也。”上曰:“朕闻卿进读,终日忘倦。”光曰:“臣空疏无取,陛下每过形奖饰,不胜惶惧。”上曰:“卿进读,每存几谏。”光对曰:“非敢然也,欲陈著述之本意耳。”吕晦叔曰:“昨使契丹,虏中接伴问副使狄谘曰:“司马中丞今为何官?”谘曰:“今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。”虏曰:“不为中丞邪?闻是人甚忠亮。”晦叔以著于《语录》。
上谓晦叔曰:“司马光方直,其如迂阔何?”晦叔曰:“孔子上圣,子路犹谓之迂;孟轲大贤,时人亦谓迂阔,况光岂免此名?大抵虑事深远,则近于迂矣,愿陛下更察之。”
八日,垂拱登对,乞知许州或西京留司御史台、国子监。上曰:“卿何得出外?朕欲申卿前命,卿且受之。”光曰:“臣旧职且不能供,求外补,况敢当进用!”上曰:“何故?”光曰:“臣必不敢留。”上沉吟久之,曰:“王安石素与卿善,卿何自疑?”光曰:“臣与王安石素善,但自其执政,违忤甚多。今忤安石者,如苏轼辈,皆毁其素履,中以危法。臣不敢避削黜,只欲苟全素履。臣善安石,岂如公著?安石举公著云何,后毁之云何?彼一人之身,何前是后非,必有不信者矣。”上曰:“安石与公著如胶漆,及其有罪,不敢隐其恶,乃安石之至公也。”上曰:“青苗已有显效。”光曰:“兹事天下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