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殊忙碌。皇后告余等,宜即入太后寝室,助其穿著。乃入见太后而呼之曰:“老祖宗吉祥!”时太后仍卧床上,视余等而笑,问夜眠安否?当以“安适”对。但余自思夜眠固甚适,惟为时太短,尚不及半。且曰昨事太辛勤,殊不之惯。加以奔走为劳,人几跛矣。

  太后习惯,必和衣眠,故著衣时,以袜为首。袜丝制,白色,以一锦带束之踝上。但太后虽和衣以眠,然日必易之,取其洁也。是后著一淡红色之内衫,质甚柔,外加一短绸袍,上绣竹叶。太后晨兴时,率著拖鞋,故亦不衣长褂。衣毕,太后乃趋一窗前,其下有长桌二,梳具布满其上。

  方太后梳洗时,谓余母曰:“余之卧床,极不愿婢仆太监等铺叠,以其秽也。故此等事,必令宫眷等为之。”时余与妹方立其旁,太后顾余姊妹曰:“尔等慎无以为宫眷而执婢役之事也。须知以吾之老,为尔祖母不难。稍有服役,尚无所损。且至值班时,尔等仅需监视。俾他人为之,固不必躬与其事也。”又顾余曰:“德菱,尔可以助余者甚多,吾将使尔为宫眷领袖。西妇朝见时,尔可为吾译人,由尔布置一切,余事毋庸多为之。且吾之珠宝,亦需尔掌管,烦重事不必为之也。龙菱则选一可任者任之。此外尚有四格格及袁大奶奶,与尔等而为四,各事可协为之。至对于彼等,亦不必过事谦捴。苟有无礼于尔等者,可告余知之。”余闻命乐甚,但必先辞职,于理始当。乃致辞太后前,谢其荣命之恩,并自陈浅陋,恐不足以当重任,愿退随宫眷后,悉心惕励,俾供鞭策。乃太后不俟言毕,笑谓余曰:“速毋言,尔何谦捴若是?于此可见尔之敏慧过人,而毫无自负心也。满人妇女中,竟有完美似尔者,诚足令余惊异。尔虽离国久,而于此小节,亦复知之甚稔。”太后之为人,极喜笑谑语。旋又嘱余且试为之。苟不能是,必责诟余,而令他人代之云。语毕,吾乃受职。旋之卧榻前,观其铺置之如何,始悉其事固甚易也。此事今属余分内,特监视之,以俟其事毕。方太后下榻时,太监等乃取其衾曝之院中。继以帚扫床,铺毡其上。毡之上置厚褥三,俱黄锦缎制者。其上又布软绸被单种种,其色各异。上又蒙黄缎被单,单绣金龙及绿云。太后之枕头甚多,刺绣极美。日间均置之床上。另有一枕,内装茶叶,太后率枕之,谓可以明目。此外又有一枕,其式甚奇,长约十二寸,其中有洞,约三寸见方。枕中所盛者,为曝干之花。云太后卧时,置耳洞中,可闻声息。余意太后用是,盖无人敢至其前者矣。

  黄缎被单上,有被六,其色为月白、为枣红、为绿、为淡红、为青、为紫,各各相叠。床为木制,雕刻极精,悬白色绣花绉纱帐其上。床架上悬绸袋甚多,内盛香料。惟香味太浓,嗅之几令人病,其后乃惯之。太后又喜麝香,亦时时用之。

  铺床约费时十五分钟乃毕。回首见太后方理发也。余乃趋侍太后旁,视太监为之梳之。太后年虽高,其发甚美且长,柔如天鹅绒,黑如鸦羽。太监中分其发为两股,置于耳后,编之成辫,乃挽一髻于顶上。既挽成,以两长针贯其中。后乃盥面。太后性如幼女,苟太监所为,有不如意者,必呶呶不休。有香水十余事,外又有香皂,洗面后,复以软巾擦之,敷以花制之蜜油,继复敷以淡红香粉。

  太后梳洗毕,回顾余曰:“以余之老,而梳洗精细若是,尔见之得无非笑?虽然,余性喜修饰,且喜他人之修饰也。余见少女之修饰美者,余心滋悦,盖以是诚足令人年少耳。”余当告太后,谓其态颇类少艾,且甚美。余虽幼,殊不敢与之较。太后喜谀辞,聆是言甚喜。是日晨,余欲探悉太后好恶所在,以此颇觉辛勤云。

  此后太后乃引余入一室,并示余珠宝所在。室之三面有架,中积檀木盒甚多,珠宝藏其中焉。盒之上各标黄签,上书所藏之物。室之右偏有盒一行,太后指谓余曰:“此中珠宝,皆余所日用者。得间,尔一一视之,当知其所藏也。此室内约有盒三千具,其外尚多,另储别室。余得暇,亦将云尔。”旋又言曰:“吾甚惜尔不识字也。不者,当以物单与尔,俾尔签注。”余闻言惊甚,果谁谓余不识字者,心颇欲知其人,然又不敢询之太后。遂告太后曰:“余虽非士子,然尝学问,略能写读。苟以物单畀吾,当试习之也。”太后曰:“实奇事,尔至此之第一日,曾有以尔毫不识字告者。惟为何人,余亦忘之矣。”语时乃举目四瞩,吾意太后必知其人,特不欲语吾耳。旋又曰:“午后有暇,当以物单示尔。尔且取架之第一行内,其盒有五,来吾前!”吾如命取之,置案上。太后先开第一盒,中藏极美之牡丹花,为珊瑚与宝玉所制,与真者无二。花瓣系珊瑚,叶则宝玉,以细铜丝连缀成之。太后乃取此花簪于右侧。太后又开一盒,中盛一蝴蝶。此为太后所心裁,以珊瑚及玉缀之成瓣,瓣瓣下端有孔,铜丝穿其中。此外两盒,内藏手钏及戒指甚多,其形各异。有金钏二,上镶明珠。又有两钏,镶以宝玉,金链系其上。链之端亦垂宝玉。其末一盒,则藏珠缨。余从未见有似之者,心甚爱之。太后乃取其中之梅花式者,缨以小珠五,环大珠一,成梅花形。其下系一珠,其下又一梅花,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