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西妇来宫中,见余咳甚,畀余黑丸,嘱余吞之。因余不愿有以忤之也,乃受其丸而语之以少待服之。然余殊不敢轻尝,卒弃之。”余闻是言,乃以不明西药答之。太后于是又言曰:“吾固知北京居人,颇有服西医之药者。即余之戚某,亦时与此辈西人相往还,彼等恒不欲使余知之,余固尽悉也。无论如何,苟彼等服是而自陨其身,殊非余咎。盖彼等病时,余从未遣太医诊之故耳。”

  太后病既痊愈,乃时时游湖,时乘无舱之舟,或乘汽艇,彼于此似甚爱之也。且恒欲至湖之西岸,其地水浅,汽艇无不深没泥中。而此种情事,乃颇足以悦太后,一若艇底见触,殊觉可乐。于时无舱之舟,驶近其侧,余等乃去汽艇而乘之,以达彼岸,而趋左近之山巅上,以观太监辈之所以出艇泥中者。盖太后生性,恒喜观他人之困难而以为乐。太监等知之甚悉。苟有机遇,必作此种行为以博其欢。若事非重要,彼固略一视之。但太剧烈,或有不慎之处,必重惩之。故必欲如何而能使太后愉快,则诚有难言者。

  此外太后之特性,则无事而不查究也。例如余居宫中,凡太后食前,必进糖果。食毕,乃以其余分给诸宫眷。当余等大忙时,恒不愿再设及糖果,故遂置之。乃不转瞬间,而太后即觉之矣。某日太后既食毕,步至窗前,隔玻璃以视余等之所为。旋得见太监等,方取所给余等之糖果而食之。时太后亦无所言,仅命将糖果仍复取回,俾余等视之,一若仍欲食之然者。余知此必有错误,因渠从未取之回也。太后见其所余者甚少,乃询谁食之至如是之多者。余等惶惧甚,未有以答之。余思之既久,念莫若实陈之为愈。盖决太后必知其究竟也。乃告渠:“吾等实甚忙,遂忘糖果,太监等乃取而食之。”并谓如是者非一次矣。余见得此机遇,俾以太监之行为告之,心中殊乐。太后答吾,谓彼苟欲给太监等,可自给之。惟以其慈惠所及,特留之以给吾辈者,而不自食,殊觉不虔敬耳。乃回首语余曰:“尔之言甚确,一如余有知者。”余甚喜。旋命此获咎之太监,罚俸三月以惩之。余知彼等于此,固不介意。盖彼等月之所得,恒有术使如其俸给者,不啻数倍也。及余返至休息室中,一宫眷语余曰:“尔此后毋再以太监事告之太后,彼等必谋所以报复也。”余问:“彼等乃仆役,究有何术足为吾害?”渠答:“彼等必以暗事相中伤,使尔人其中,而不自觉,此其常习也。”太监之恶劣,吾固知之。惟始终不明其以何术仇吾耳。吾料彼等,必不敢于太后前,媒蘖余短,故遂置之。其后,吾乃悉其所以陷害宫眷之术,盖务使太后误入其彀中,而与余等为难也。如太后语太监:某事应作,面嘱余为之。彼乃不告之余,而往告他人。如是,则太后必以余之侍之也,惰甚。而此人者,乃反得信任矣。虽太后及皇后爱吾至切,而与太监处,实非易事,忤之终非计耳。彼等自以为太后之仆役也,他人训令,恒所不受。终之对于宫眷等,时有所无礼。于皇后亦所不免。其余各事,无不一如往昔。惟八月间,皇帝祀朝日坛时所衣者,红袍也。

  方是时也,康格夫人来请私觐,盖欲一视太后之起居,且观画像之如何也。太后允之,并谕预备一切。此次偕康格夫人入宫者,除康贝尔女士及女教士外,尚有其戚二人来见太后。以其为私觐也,故诸宾均导之入太后私宫,而于其厅堂中接见之。即画士绘像之所。太后之于绘画,已不之耐,且时时为吾等言之。然见康格夫人等,则谦捴异常,且极誉所绘之美。今日太后性格之佳,为曩所未有。当嘱余命太监尽启诸宫殿,而示之来宾焉。太后导彼等,由此室以达彼室,并以中室之珍宝示之。卒乃至一寝室中休息,命取椅来,以款来宾。是时室中之椅甚多,然皆太后之御座,视之固与寻常所用者无殊。宫中定例:无论其为何椅,但一经太后用之,则谓之御座,非得太后命,无人得而坐焉。

  是时太监等方携椅入,以备西归用。乃有一妇,竟误坐太后御座上。吾立见之,方未及以术令之使去,而太后已暗示吾以不耐状,吾于是趋此妇前,而语之将有所示也。以此彼乃不得不起立矣。至此事之所以烦困者,则以太后固觉无人能坐其御座,然又欲余使此妇离之,而不明言其故也。既而余方瘁于译述,太后又低声告余曰:“尔视此妇,又坐余榻上矣,余等离此室为佳。”余乃导诸人入茶点室焉。既毕膳,各人与太后兴辞,而贻加尔女士以去。诸宾去后,吾等如常例,以各事报之太后。太后曰:“此妇甚可笑,既坐余宝座,又坐余榻,或彼不识何以为宝座耳。然若外人知其故,必非笑余辈也。吾人礼貌,胜彼等者多矣。尚有一事:方康格夫人由庭院中来,曾以一小包授之加尔女士,尔见之否?”吾答:“曾见渠与之一物,其状如包,惟中系何物,不之知也。”太后于是命余去,而问女士之果为何物。余于此际,所受太后之命令,奇特者极多。习之既久,颇能以吾之辞令,而达太后之训示焉。故余至加尔女士前,并不询之,惟期以术寻得之也。乃余遍寻其所谓小包者,均不之见,其中何物,更无从而知之矣。吾以是窘甚。盖以太后有所训示,无不立欲达之,如余今日所为者。时方事搜寻,忽一太监来,谓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