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满架;邀之遍游各峰,欣然同行。山有三十六奇,最奇者为邻霄台之不危亭。传工师创时,四面材瓦、土垩,铢两悉称;戒曰:『损,勿修!修,必坏』!后人不悟而修之,果圯;世之妄逞聪明者,大都类是。华岩顶上,李阳冰篆刻尚存;大半苔蚀,不能卒读。刘克庄诗云:『城中楚楚银袍子,能读曾碑有几人』!余性好游山,此山石刻题名甚伙而不能细为洗搨,与银袍子何异!踞峰顶以望,海环其东,众峰三面罗列,城恰置乱山凹处;万瓦浮青、三山扫翠,亦极宇宙大观矣。午后,微雨。因与寄尘坐文昌阁,叩其所蕴;渊然以深,元远而清雅:偕行之约遂定。酉刻,雨霁,归馆。
  二十四日(丙子),晴。寄尘来,以诗画扇见贻,并荐画士施生为余图「航海行乐图」;试令貌之,颇得八、九,留与寄尘同食。何实斋长子来问,知其弟有举茂才者;留之食,苦求去——亦介士也。
  二十五日(丁丑),晴。寄尘遣其徒李香崖来——苏州人,亦善画,将侍寄尘渡海。午刻,方伯招饮。署极宽,荔支甚伙。堂踞大阜,阜北为客庭,左高而右卑;世传严高卜胜处。方伯善书,以所刻碑记数种见贻;余与介山于方伯为后辈,情义有加焉。
  二十六日(戊寅),阴。海防厅移送渡海人役清册并执事等至,余见人数过多,恐封舟不能容,以为或可裁减;而吏以例对,姑受之。查上次封舟过海,兵役滋事;故与抚军商去千总而添都司,又特派能医之巡检颜家选,庶兵役有专管。虽稍变旧例,益加周详。
  二十七日(己卯),阴。查渡海虽有旧章,尚多靡费;余初适馆,即与当道约,一切务崇节俭:饮食毋丰、供应毋华,丝毫无取于行户。恐尚有派累,因传渡海人役细加谘访,期杜混冒之弊、绝科派之源;众口一词,皆云实无科派,行户俱深感激。午刻,陈观察招饮。见署有桑寄生一丛;老母药饵常须此味,因乞为翦藏之。陈为凫塘同年,故有是请;此外,即一草一木,不敢擅受。
  二十八日(庚辰),晴。都司陈瑞芳来谒,云渡海兵已集;即同介山至抚军署简阅,兵择其精壮者,铠甲亦尚鲜明。当为严立章程,三令五申之:陈瑞芳领百名,护头号船;王得禄领百名,护二号船。并传同渡海人役,于五月朔日在南台点验登册。船户以所带货单进视,其单内如肉桂、黄连、麝香等药皆贵,尽裁去;东海所需药材为最,而尤以大黄、大枫子、茶叶、儿茶为要药,补品不甚需。是日,抚军遵例加陈瑞芳三品顶带,加王得禄四品顶带,加颜家选五品顶带;武官辖兵、文官管役,体统肃然。
  二十九日(辛巳),晴。抚军以两舟货价并船户甘结移至,细阅两船货价不及四万,较前度少三分之二;私心窃喜!船货无累,可望克期早归。随令跟役先将行李上船。闻介山家人有私带货物者,介山逐之。此役能行余志者,端赖良友同心共济耳。
  五月朔日(壬午)夏至,晴。向来封中山王,去以夏至,乘西南风;归以冬至,乘东北风:风有信也。早起,命仆襆被登舟。午刻,具龙、彩亭,奉诏、敕、节、币安放中仓。同介山先至南台馆驿点验兵役,尽令登舟。舟二,余与介山共乘其一。前后各一桅,长六丈有奇,围三尺;中舱前一桅,长十丈有奇,围六尺:以番木为之。通计二十四舱,舱底贮石曰「压钞」,载货十一万斤有奇。列龙旗、御仗于船头,执事分列两舷。龙口置大炮一,左右各置大炮二,兵器贮舱内。桅上有「钦差」旗、蜈蚣旗、五彩旗、黄认风旗。大炮下,横大木为辘轳二;移炮、升篷皆仗之,辇以数十人。头缆围尺有八寸,次尺有二寸,次尺。椗三,皆以铁力木为之,形如「个」字,以代铁锚。舱面为战台。尾楼为将台,立帜、列藤牌,为使臣厅事。下即柁楼;柁前有小舱,实以沙,布鍼盘。其中鸦班之外,有缭手、椗手、车手各目。中舱,梯而下,高可六尺,为使臣会食地,左右分居。居复分两层,名曰麻力;上层又划为三间,下层则划为六间。主栖其上,仆栖其下;下层,间卧二人。前舱贮火药、贮米,又前以居胥役,稍后以居兵;稍后为水仓,凡四井。再后,则都司居之。柁前舱,则接封陪臣及从者居之。二号船称是。每船约二百六十余人,船小人多,无立锥处。余与介山不得已,遣人札商抚军;日暮,不得入城。
  初二日(癸未),晴。遣陈都司、王守备入城,筹住人法;抚军遣副将、福州太守、海防同知等官来相度,苦无良策,咨嗟而去。是日,乌石山僧人馈寄尘荔支一篓,乃得饱啗。
  初三日(甲申),晴。抚军仍遣前三人来,以势拨兵丁四十人,令过二号船。余立止之曰:『公等此举,是欲激变人心而令我等受累也。何者?渡海,苦役也;酷暑,苦时也。此辈亦人子,彼二号船已不能容,而复益以数十人,将安置之?且遣兵,所以护船;遣去太多,尤非慎重义!不得已,人役尚可减耳』。因呼兵至前,谕之曰:『汝辈过船,亦无处住。今欲酌减胥役,汝辈过海,能代彼执役乎』?皆感泣曰:『如命』。因每船减役二十余人,人心始定。
  初四日(乙酉),晴。午,泊鳌头。申刻,庆云见于西方,五色轮囷;适与楼船旗帜上下辉映,舟中及两岸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