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与敌人石守信、王审琦等饮酒,酒酣,上屏左右谓曰:“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,念尔之德无有穷已。然为天子亦大艰难,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,吾今终夕未尝敢安枕而卧也。”守信等皆曰:“何故?”上曰:“是不难知之,居此位者,谁不欲为之?”守信等皆惶恐起,顿首曰:“陛下何为出此言?今天命已定,谁敢复有异心?”上曰:“不然。汝曹虽无心,其如汝麾下之人欲富贵者何!一旦以黄袍加汝之身,汝虽欲不为,不可得也。”皆顿首涕泣曰:“臣等愚不及此,唯陛下哀怜,指示以可生之涂。”上曰:“人生如白驹之过隙,所谓好富贵者,不过欲多积金银,厚自娱乐,使子孙无贫乏耳。汝曹何不释去兵权,择便好田宅市之,为子孙立永久之业;多置歌儿舞女,日饮酒相欢,以终其天年。君臣之间,两无猜嫌,上下相安,不亦善乎!”皆再拜谢曰:“陛下念臣及此,所谓生死而肉骨也。”明日,皆称疾,请解军权。上许之,皆以散官就第,所以慰抚赐赉之甚厚,与结婚姻,更置易制者,使主亲军。
其后,又置转运使、通判,使主诸道钱谷,收选天下精兵以备宿卫,而诸功臣亦以善终,子孙富贵,迄今不绝。向非赵韩王谋虑深长,太祖聪明果断,天下何以治平?至今班白之老不睹干戈,圣贤之见何其远哉!普为人阴刻,当其用事时,以睚眦中伤人甚多,然其子孙至今享福禄,国初大臣鲜能及者,得非安天下之谋,其功大乎!
太祖既纳韩王之谋,数遣使者分诣诸道,选择精兵。凡其才力伎艺有过人者,皆收补禁军,聚之京师,以备宿卫。厚其粮赐,居常躬自按阅训练,皆一以当百。诸镇皆自知兵力精锐非京师之敌,莫敢有异心者,由我太祖能强干弱支,致治于未乱故也。
太祖征河东,围太原,久之不拔,宿卫之士皆自奋告曰:“蕞尔小城而久不拔者,士不致力故也。臣等请自往力攻,必取之。”上止之曰:“吾简训练汝曹,比至于成,心尽力竭矣。汝曹天下精兵之髓,而吾之股肱牙爪也,吾宁不得太原,岂可糜灭汝曹于此城之下哉!”遂引兵而还。军士闻之,无不感激,往往有出涕者。
初,梁太祖因宣武府署修之为建昌宫,晋改命曰大宁宫,周世宗复加营缮,犹未尽如王者之制。太祖始命改营之,一如洛阳宫之制。既成,太祖坐正殿,令洞开诸门直望之,谓左右曰:“此如我心,小有邪曲,人皆见之。”
太祖征李筠,河东遣其宰相卫融将兵助筠,融兵败,生获之。上面责其助乱,因谓曰:“朕今赦汝,汝能为我用乎?”对曰:“臣家四十口,皆受刘氏温衣饱食,何忍负之!陛下虽不杀臣,臣终不为陛下用,得间则走河东耳。”上怒,命以铁过々其首,曳出。融曰:“人谁不死?得死君事,臣之福也。”上曰:“忠臣也!”召之于御座前,傅以良药,赐袭衣、金带及鞍勒,拜太府卿。
王师平江南,徐铉从李煜入朝,太祖让之,以其不早劝李煜降也。铉曰:“臣在江南,备位大臣,国亡不能止,罪当死,尚何所言!”上悦,抚之曰:“卿诚忠臣,事我当如事李氏也。”
太祖闻国子监集诸生讲书,喜,遣使赐之酒果,曰:“今之武臣,亦当使其读经书,欲其知为治之道也。”
太祖聪明豁达,知人善任使,擢用英俊,不问资级。察内外官有一材一行可取者,密为籍记之。每一官缺,则披籍选用焉。是以下无遗材,人思自效。
太祖微时与董遵诲有隙,及即位,召而用之,使守通远军。通远军者,今环州是也。其母因乱没胡中,上因契丹厚以金帛赎而与之,遵诲涕泣,恨无死所。党项羌掠回鹘贡物,遵诲寄声诮让之,羌惧,即遣使谢,归其所掠。
太祖使郭进守西土,每遣戍卒,上辄戒曰:“有罪,我尚能赦汝,郭进杀汝矣,不可犯也。”有部下军校告其谋反者,上诘问其故,军校辞穷,服曰:“进御下严,臣不胜忿怨,故诬之耳。”上命执以与进,令自诛之,进释不问,使御河东寇,曰:“汝有功则我奏迁汝官,败则降河东,勿复来也。”军校往死战,果立功而还。
张永德,周祖之婿也。为邓州节度使,有军士告其谋反,太祖械送之,永德笞之十下而已。
张美为沧州节度使,民有上书告美强取其女为妾,及受取民财四千缗。太祖召上书者谕之曰:“汝沧州,昔张美未来时,民间安否?”对曰:“不安。”曰:“既来则何如?”对曰:“既来,则无复兵寇。”帝曰:“然则张美全汝沧州百姓之命,其赐大矣,虽取汝女,汝安得怨?今汝欲贬此人,杀此人,吾何爱焉,但爱汝沧州之人耳。吾今戒敕美,美宜不复敢。汝女直钱几何?”对曰:“直钱伍百缗。”帝即命官给美所取民钱,并其女直,而遣之。乃召美母,告以美所为,母叩头谢罪,曰:“妾在阙下,不知也。”乃赐其母钱万缗,令遗美,使还所略民家,谓之曰:“语汝儿,乏钱欲钱,当从我求,无为取于民也;善遇民女,岁时赠遗其家,数慰抚之。”美惶恐,折节为廉谨。顷之,以政绩闻。美在沧州十年,故世谓之沧州张氏。
周渭,连州人。湖南与广南战,渭为广南所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