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同病而异药者,其奏效一也。又闻为政在乎得民。而得民者,必与民同其好恶。阁下由泉州而之台湾,台湾民,半泉州人也,泉州人之为病与其好恶既习知之矣;若台湾人之为病与其好恶,容或有同而异者。是岂可以无辨乎哉?

  今夫逞强而健斗、轻死而重财者,泉州之俗也。好讼无情、好胜无理。摴蒱、女妓、顽童、槟榔、鸦片,日寝食而死生之。泉州之所以为俗也,台湾人固兼有之。然而台湾之地,一府五厅、四县,南北二千里,有泉州人焉、有漳州人焉、有嘉应州人焉、有潮州人焉、有番众焉,合数郡番、汉之民而聚处之,则民难乎其为民。一总兵、三副将、水陆十三营,为督标、为抚标、为水提标、为汀邵、为延建、为长福烽火、为兴化、为诏安云霄平和、为金门同安,合九郡五十八营之兵而更戍之,则兵难乎其为兵。民与民不相能也,兵与兵不相能也,民与兵不相能也,番与兵与民不相能也,其日错处而生隙焉,势不能免。则安抚调辑之者,难在和睦。

  台之门户,南路为鹿耳门,北路为鹿港、为八里坌,此官所设也;非官设者:凤山有东港、打鼓,嘉义有笨港,彰化有五条港,淡水有大甲、中港、吞霄、后陇、竹堑、大安,噶玛兰有乌石港,皆商艘络绎。至于沿海僻静,港■〈氵义〉纷歧,多可径渡。不独商贾负贩之徒,来往不时,居处靡定;其内地游手无赖及重罪逋逃者,溷迹杂沓并至。有业者十无二、三,地力人工不足以养,群相聚而为盗贼、为奸恶。则所以稽察而辑捕之者,难在周密。

  内地之民,聚族而居,众者万丁已耳!彼此相仇,牵于私斗,无敢倡为乱异者。台湾之民,不以族分,而以府为气类;漳人党漳、泉人党泉、粤人党粤、潮虽粤而亦党漳,众辄不下数十万计。匪类相聚,至千百人则足以为乱。朱一贵、黄教、林爽文、陈锡宗、陈周全、蔡牵诸逆后先倡乱,相距或三十年、或十余年,虽不旋踵而灭,然杀官陷城,生民涂炭,兵火之惨,谈者寒心。糜国家数十百万之金钱,劳将帅累月经年之战讨,而后蒇事。人心浮动,风谣易起;变乱之萌,不知何时!其难在守常而知变。

  凤山之民狡而狠,嘉义、彰化之民富而悍,淡水之民涣、噶玛兰之民贫。惟台湾附郡,幅员短狭;艋舺通商,户多殷实:其民稍为淳良易治。然逸则思淫,一唱百和。官有一善,则群相入颂悦服;官一不善,则率诟谇而为奸欺。故举措设施,其难者有德而兼才。

  凡此,皆邑之病也。知其病而药之,则投剂必有其方矣。虚者补之,毒者攻之,捍格而不入者和解而通导之;虽扁、卢无以易此。夫子所谓与民同好恶者,非为苟安之政,一切姑息也;其民既浮动而好事,非严重不足以镇靖。锄强除暴、信赏必罚之谓严;事有豫立、临变不惊之谓重。威以震之,恩以结之,信以成之,大要尽于此矣。民恶盗贼,而我严缉捕;民恶匪徒,而我诛强横;民恶狱讼,而我听断以勤;民恶枉累,而我株连不事:其同民之恶也如此。民好贸易,而我市廛不惊;民好乐业,而我闾阎不扰;民好矜尚,而我待之以礼;民好货财,而我守之以廉:其同民之好也如此。宽以容众,讹作容奸而有犯必惩;惠以养士,绅耆总董而非公不见;调和营伍,平心以臻浃洽;亲接贫贱,广问以达下情;防患于未萌,慎思以明决。文武同心,官民一体;则血脉自尔流通,百骸无所壅滞,尚何病之不治哉?

  台湾班兵议(上)

  比闻大府檄下,议改台湾班兵,召募土著。愚窃以为过矣。

  台湾自古海外荒服之地,明末郑氏窃据,为闽、浙、江南忧者数十年。圣祖仁皇帝命将兴师,克塽衔璧归降,始入版图。于今一百五十三载,设立重镇,总摄师干,俾以专杀之典,为东南沿海数十郡外藩,日本、荷兰无敢窥伺者,台湾之功也。台澎一镇水陆十六营,额兵一万四千六百五十有六;自督、抚两院、水、陆二提、漳州、汀州、建宁、福宁、海坛、金门六镇、福州、兴化、延平、闽安、邵武五协五十八营抽拨更戍,多者七、八百人,少者百数十人。其到台也,又分布散处;每内一营分台营者十数,极多不过百人而已。匪特三年之中,分起轮班、出营收营纷纷点调之烦,配坐哨船或商船,重洋风涛,岁有漂溺之患;而且戍台之兵既有兵糈,又有眷兵岁费十数万庾正供不少惜。此何所取而必为之哉?盖尝推原其故,窃见列圣谟猷深远与前人立法定制之善,不可易也。

  夫兵者,凶器至危;以防外侮,先虑内讧。自古边塞之兵,皆由远戍,不用边人;何也?欲得其死力,不可累以室家也。边塞战争之地,得失无常,居人各顾家室,心怀首鼠;苟有失守,则相率以逃。暮楚朝秦,是其常态。若用为兵,虽颇牧不能与守。故不惜远劳数千里之兵,更迭往戍,期以三年;瞻其家室,使之尽力疆场,然后亡躯效命。台湾海外孤悬,缓急势难策应;民情浮动,易为反侧。然自朱一贵、林爽文、陈周全、蔡牵诸逆寇乱屡萌、卒无兵变者,其父母妻子皆在内地,惧干显戮,不敢有异心也。前人犹虑其难制,分布散处,错杂相维,用意至为深密。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