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可薙乎?亨曰:此清律,不可违。遂回衙。诸生许用等大言于明伦堂曰:头可断,发决不可薙也。适府中檄下,有留头不留发、留发不留头之语。亨命吏书示此言,吏掷笔于地曰:就死也罢。享欲笞之,共哗而出。
  下午,北门少年素好拳勇,闻之奋袂而起,各服纸册,蒙以棉袄,推季世美、季从孝、王试、何常、何泰等为首,鸣锣执械,扬兵至县前,三铳一吶喊。至县后,亦如之。四门应者万人。亨犹坐堂上,作声色,怒叱从役收兵器。众呼曰:备兵所以御敌,收之反为敌用,死不服。适亨老师无锡效顺之苏提学(一作旧学使宗敦)遣家人来贺喜,从私署出,在堂上骂曰:尔这些奴才们,个个都该砍头。众人诟曰:此降贼仆也!奋臂殴死。将头门、二门八扇,于丹墀内,焚其尸。亨出,欲亲执首事者。众不逊,直前裂其冠服。莫主簿惧,踉跄走匿。亨怯,许众备文详请免薙,众遂散。亨闭衙,急驰书于宗太守,并嘱守备陈瑞之飞报征剿。
  临晚,县吏密告曰:自汝等散后,亨即传我备文详豫王,请兵来杀汝等;已马上飞递去矣。众怒,遂入署。以夏布巾系亨之颈,拽之曰:汝欲生乎、死乎?亨曰:一凭汝等。乃拘亨于宾馆。抵暮,亨向举人夏维新疾呼解救,众恐宵遁,因送亨于维新(或云走避乡绅曹子王家)。是夜,诸生沉曰敬等十三人集议覆上台,亨意欲多杀树威。议不协,遂散。
  初二日,江阴义民下方亨、莫士英于狱。
  次早,方亨回署,闭衙不敢出。阖邑闻风响应,四乡居民不约而至者数十万计。三尺童子,皆以蹈白刃无憾。有不至此,共讦之。分队伍,树旗帜,鸣金进止,集教场,议战守,填塞道路,容足无处,分途出入,自辰至酉方息,合城罢市。亨惶急失措,乘肩舆登君山安民,诡称江民义勇向误于陆承差杀一警百之说。众收陆,陆举家遁,毁其酿具、什物。秋毫不染指,有窃一鼎者,立斩以徇。宗太守行文解谕,拒不纳。士民等设高皇帝位于明伦堂,誓众起师,亨亦同誓称戈。各保赴县求发火药、器械,亨亦首肯。实乃潜驰书于宗太守,称江阴已反,急下大兵来剿。时城门已诘奸细,搜得书,将使者脔之;入内衙,携亨出,并搜获莫主簿。莫恳降为明官,众不信,均下之狱。众曰:既已动手,同察院中有满兵四人押薙发者,盍杀之。于是,千人持鎗进院。四兵发矢伤数人,众欲退;有壮者持刀拥进,兵返走,一堕厕中、一匿厕上、一躲夹樯、一跳屋上,俱被提出。先是,四兵到府,伪作满状、满语,食生物,小遗庭内,席地而卧。至是,入内见床帷、灶釜颇精丽,顿作苏语曰:我本苏人,非□子,乞饶性命!众磔之。临死曰:莫主簿令我来,今害我。
  是役也,有典史陈明遇者,素长厚,与民无怨,众拥为主而从其令。
  初三日,发兵器安营。
  先是,兵备曾化龙闻流寇至,造见血封喉弩,悬三、四间屋。兵备张调鼎亦铸大炮,储火药。至是,皆发之。
  距城三十里者,各保咸领乡兵入城,令于夏港葫桥相地扎营,防清兵西来。临晚,方散。
  守备陈瑞之夜遁。
  忽传大兵由杨舍进,众疑杨舍守备沈廷谟曾赴县薙发,必为之向导,合城鸣金纠众,奋勇争拒。至东城,知讹传,乃返。适本营守备陈瑞之乘马赴东关,众怒其纳款、谋升参将,且代方亨申文请剿也,詈辱之。瑞之拔刀策马返,哗而进,杀其负纛一人、马二疋,瑞之亦伤,夜与其子越城遁(或云:众欲推为主,瑞之不从,甫出,以鎗刺之,跃屋上,趋出城,伏于荳田内)。
  初四日,下陈瑞之于狱。
  是早,执瑞之妻孥下狱。上午,城外兵缚瑞之父子来解,亦收禁。
  赡军,城中戒严。
  士民议曰:我等誓死守城,其老弱妇孺与不能同志者,宜速去。由是,城门尽闭,议守、议战、议更五方服色旗号、议借黄蜚为外援、议请阎典史为主将,持论纷纭,各出一见,日无宁晷。
  发林令所藏封库藏赡军,不足;徽商程壁捐饷三万五千两,陈典史拜而纳之。入暮,又报大兵由常州抵申港,民兵争出御之。城中戒严,恐外兵乘虚,灯火彻夜,互为盘诘。漏二下,盘获细作时隆,命拘之狱。
  初五日,搜获细作,讨武弁王珑,歼郡兵于奏望山。
  黎明,士民齐集公堂,明遇同游巡守备顾元泌会鞫时隆,供称伏兵在城七十余人,奉太守令,每人给火药四斤、银四两、开元钱一百二十文,约于初八夜举火为号,外兵望火杀人,招词凿凿。当获羽党四人,枭示。亟往庵观及空隙地,搜获六十有奇,复词连武弁王珑;珑遁,收其党,尽杀之。在外乡民,即往售山,烧珑居,执其父与妻妾来献,并诛之;而宗太守果遣郡兵三百人间导袭江阴,土人歼之秦望山下。明遇下令城中有能获奸细者,官给银五十两。
  杀陈瑞之。
  是日,杀陈守备(一作自杀),欲收其一妻、二子、一女、一仆尽杀之,其长子叩头请曰:我能造军器,幸贷我!仍系之狱。
  初六日,大清发兵收江阴。
  有青衣人,行于市,迹甚诡。乡兵疑而执之,搜出地图一纸,上书兵马从入之路及诸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