贼觉之,始命守门贼舟查严密,然脱逃者如故,不幸见获,亦甘殒命。贼僭设伪进贡公所,使民间进贡。凡金银、钱米、鸡鸭、茶叶,皆可弃贡。且云进贡者仍各归本业,盖进贡与拜上异,拜上则为兵,进贡者依然为民也,于是人争趋之。时城中钱米富有者无几,皆捧盘米,上压百钱或千钱。惟典商及素封之家,有贡黄金多至数百两,贡银铤累置案上,前后使四人舁之者,然亦寥寥可得而偻指也。初,贼谓埋藏金银,搜出阖门斩首,胆怯者遂束手无策,任其取携。及其闻进贡仍得为民,皆不惜倾囷倒廪出之。至伪公所次第挤入,数长发贼各以其汇收讫,予一纸,上钤伪印,大书进贡二字。其贡金银者,给伪执照,署杨秀清、萧朝贵二逆左辅右弼伪衔号。贼使妇女归宿,以数姓并居一家,亦以二十五人为率。
  十一日,凌晨,贼往阅马厂讲道理。贼本邪教,讲道理者,如禅家说法之类,先期建高台,有戴红毡大帽贼,年四十许,面瘦削,系玻璃眼镜,手持白箑,俨然踞上座。旁一童子,执刀传贼,挥箑招人近台下,若相亲状。所言荒渺无稽,皆煽惑愚民之语。有壮者排众直前,抗论折之。贼怒甚,以五马缚其首与四肢,鞭马四驶,卒不能死,乃刃杀之。其人濒死笑曰:「吾得死所,吾可见祖宗地下矣。」惜当时不传其名氏。
  十二日,贼至贡院点名,使人鸣锣传呼于街曰:「凡城中人及进贡者,皆往听点,迟误者斩。」于是人麇至,满堂满院,语声喧杂。数长发贼据案拈笔,呼唱名势,纷纷不暇给。已而人逾众,一虬须贼,起视晷影已西,人意欲归,共事者议不合,至相诟厉,推案而起,遂罢点。是日贼入黄州。
  十三日,贼使城中人分驻城外。又有过汉阳城者,不分老幼,率以四五十人为一营,使二长发贼为正副营长领之。自是贼搜人出城,殆无虚日,百姓得居城中者,十无二三矣。
  十四日,贼传令驻城外已入营者,概行短装挂号布,长衣皆裁半,虽紫貂海龙外套,亦一剪断之。贼分十军,曰前一、前二、后一、后二、左一、左二、右一、右二、中军、中一、中二。其号布锲木印刷,截黄布方长可半尺余,前曰太平某军,后曰圣兵。贼始谓进贡者,仍各归本业,至是皆挂兵字号布,乃知前言诈也。贼营伪正副长缮人数清单,简一能书写者掌书记,少壮有力者二十五人为正牌,老幼为牌尾。有疾者为能人,送入能人馆,有医为诊治。贼忌病字,故有疾人谓能人,然不解其命义何居。
  十五日,贼率胁从之人,往蔡店掳米谷财物,途次贼潜逃七十余人。倩人剃发,酬钱一贯,胁从人逃者尤众。
  十六日,贼传令城外已入营者,各执器械。
  十七日,大风断贼江中浮桥。
  十八日,我兵乘风纵火,焚贼寮篷,败之中和门外,杀贼甚众,夺踞其营,获器械无算。
  十九日,贼复缚木为浮桥,更多系大铁锚,重三四千斤者,抛江中,视前益稳固,虽大风浪不能动。贼令城中妇女,更迁往火巷,归馆迟延者鞭棰促之。时各家男子多已出城,妇女虽青年弓足者,莫不躬自负担,抱儿挈女,络绎衢巷。至则有贼妇领之,服饰华美,有钗钏者,辄为贼妇所夺。每馆贼日发油一杯,人各发谷三合。其居僻巷,先与四邻联数十人为一馆者,得不迁。贼于城外长墙,多建更棚,夜间使人更番击鼓,时有伪官巡查。
  二十日,贼至青山,沿江村舍掳人归,乡民惧贼裹胁,来售食物者渐稀。
  二十一日,贼有闯入女馆欲行奸者,妇女号呼不从,贼目闻之,骈戮数贼,悬首汉阳门外。
  二十二日,僻巷人家,尚有藏匿未出者,贼搜出决臀数十,即于城中归馆。其老耋聋瞽残疾者,分别设老疾馆处之。
  二十三日,贼传令凡衣服美者,皆须有圣库印,方许服袭。城内外伪官十数人,分途钤印,纷纷竟日。遇狐貉轻裘,伪官辄攫去曰:「若何堪服此?」贼日使胁从人担城中各仓谷米入船,力弱不能胜者,沿途少休,辄遭鞭斥。人不堪其辱,或复投水死。丰备仓谷最多,贼一时不能空之,窜后犹余数百石。
  二十四日,天气严寒,附郭诸湖,冰冻坚厚,上可行人。潮勇二百余人降贼,潮勇及广西捷勇,俱极跋扈。沿途肆扰,抢夺财物,褫人衣履,奸淫妇女,强占村舍。濒行则焚毁天寒所居,左右林木尽伐,为害与贼相埒。古云旅舍无烟,剿禽无树,不幸于今日见之。提督向荣驻营卓刀泉,尝于姚氏祠堂诱诛百余,其党遂有降贼者。
  二十五日,贼私造伪时宪书,单月三十一日,双月三十日,节序凌乱,以是日为岁除。首逆僭称选妃,使民间女子往阅马厂听讲,至则选十余龄有殊色者六十人,即逼令入抚署。从此沈溺狂澜,遂与父母永诀矣。贼伪官等进贡首逆,贼妇进贡伪妃,皆铺黄纸案上,罗列巨碗,所盛蔬肴饼果,务期丰满。使二人舁之,鼓吹前导,备诸丑态。每营贼给猪一头,钱数贯,为度岁之需,亦间有给牛羊者。
  二十六日,伪官诣首逆庆贺,贼妇诣伪妃庆贺,皆着梨园衣甲,是处金鼓镗鞳,楚会俨然一大剧场。城内爆竹如雷,街巷地上爆竹纸厚寸许。
  二十七日,我兵进攻,大获胜仗,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