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世家,而生平耻为晋人,常自诡为江苏人,与人言,必操苏语。一日在某处宴会,座有苏人某就询籍贯,何答曰:“江苏。”某欣然曰:“同乡也。”询至蒲州杨编修天麟,杨应声曰:“吾与何前辈同籍。”某曰:“然则亦同乡也。”杨摇首曰:“不然,吾本老西,何前辈亦老西,渠不愿居老西之名,故每冒贵省人耳。实则渠足迹未尝至大江以南也。”何愧甚,面颈俱,然又无可置辩,亟匆匆上车遁去。

  戊戌政变后,端亦极自危,赖进《劝善歌》得免,且获擢陕臬,其事人人知之。端尚有一诗,亦咏此事,诗云:“误矣公羊学,危哉死鹿音。侧闻诛正卯,谁实纵佥壬。智识羞葵足,劬劳感棘心。朝廷故可改,寇盗漫相侵。”人称其属对之工。然音字去声,系荫之通假字,诗作平声用,不惟失粘,且出韵矣。

  ○吴白华之赌饭乾隆时,吴白华侍郎素善饭,有宗室某将军,亦善饭,与齐名。一日侍郎谓将军曰:“夙仰将军之腹,量可以兼人。若某者,虽非经笥之便便,至于酒囊饭袋,略有微长,但不知孰为优劣耳,请一决胜负如何?”将军笑应之。侍郎命左右持筹侍侧,每啖一碗,则授一筹,饭罢数之,将军得三十二筹,侍郎得二十四筹。侍郎不服,约明日再赌。将军笑曰:“败军之将,尚敢哉乎?”侍郎曰:“明日与君白战,不许持寸铁,只设饭而无肴,若再不胜,愿拜麾下。”于是复计筹而食。将军食至三十碗而止,侍郎竟得三十六筹。

  ○陈建升都督义马记道光辛丑,英兵寇广州,都督陈建升战死于沙角炮台。坐下马为英军所得,饲之不食。弃之,悲鸣而死。三水欧阳双南为赋《义马行》云:“有马有马,公忠马忠。公心唯国,马心唯公。公歼群丑,马助公斗。群丑伤公,马驮公走。马悲马悲,公死安归?公死无归,马守公尸。贼牵马怒,贼饲马吐。贼骑马拒,贼弃马舞。公死留钅夸,马死留髁。死所死所,一公一马。”今之人腆然衣冠,而甘为紫髯碧眼之奴隶者,愧此马多矣。

  ○板桥图章板桥图章,皆出沈凡民凤高、西园凤翰之手,如“板桥道人”,如“十年县令”,如“雪浪斋”,如“郑大”,如“爽鸠氏之官”,如“所南翁后”,如“心血为炉,溶铸古今”,如“然藜阁”,如“所好在六经”,如“畏人嫌我真如恨,不得填满了普饥债”,如“直心道场”,如“思贻父母令名”,如“乾隆东封书画史”,如“潍夷长”,如“鹧鸪”,如“无数青山拜草庐”,如“私心有所不尽鄙陋”,如“扬州兴化天”,如“燮何力之有焉”,如“樗散”,如“以天得古”,如“老画师”,如“敢征兰乎”,如“七品官耳”,皆切姓、切地、切官、切事。又有云:“康熙秀才”、“雍正举人”、“乾隆进士”,亦别开生面。近见某太史仿其意刻一章云:“院试第一”、“乡试第二”、“殿试第三”,则不特牵强凑合,且竞然惟以科名为荣,益觉俗不可耐矣。

  ○吴大嫖再住九天庙皋兰吴柳堂侍御,少时颇倜傥,好狎邪游,不修边幅。初,计偕入都,日遨游北里中。会试被摈,乃留京候再试,实则恋某妓,不忍言别也。数月后,资渐罄,其座师某公,劝使出城,僦居九天庙,谓地僻远城市,可一意读书也。侍御从其言,袱被往。甫三宿,郁郁不自得。俄然起曰:“人生实难,何自苦如是!”即日入城,仍宿其妓所。久之,金已尽,妓亦稍不礼之,渐至衣食不给。乡人士始资以金,而要以仍居九天庙,否则不与金。侍御不得已,始怏怏去。都下人皆呼侍御为“吴大嫖”。初京师鞠部,向推四喜三庆,咸丰中叶,四喜渐不振,诸伶谋散去。余三胜自江南归,乃悉橐中金重新之,都人为撰联曰:“余三胜重兴四喜班。”而难其对,至是或曰:“得之矣!”则“吴大嫖再住九天庙”也。

  ○归奇顾怪清初昆山归庄,与亭林齐名,时有“归奇顾怪”之目。后华亭陆为工画,与同里严载齐名,亦称“陆痴严怪”。盖士大夫浮沉里,其制行稍岸异者,未有不使流俗人鱼瞵鹗睨者也。

  ○孙奇逢容城孙奇逢,讲学夏峰,四方才俊,留门下请业者,廊庑为满。汤文正以监司乞养归,方授徒梁宋间,闻孙名,造门问道,执弟子礼甚恭,读书十年复出。笃志谦光,非可望之今世士大夫也。

  ○士大夫之踵事增华京朝士大夫舆服之侈,踵事增华,有加靡已。庚子以前,什九皆雇车,贫者则徒步入署。今则无不自养车者,且车前无不有引骑者,而各部丞参及红司官,殆无不车马矣。昔道、咸时,虽两书房翰林,亦止一车,仆人跨辕以从,未常独骑。泾阳张文毅在南书房供奉,典试江南归,谒王文恪于同寓。文恪送之出,至门外,一俊仆牵健骡侍车旁。诧曰:“君何处得此俊物?”文毅对曰:“江督某公所馈耳。”文恪太息曰:“少年狂妄!”不顾而入。文毅愧汗木立,移时始登车去。阎文介由东抚乞休,侨居运城,其中表弟李某,故富家,以盐官需次河东。一日往见文介,适以三百金购一骡,令其仆骑之以从。文介送至门,惊问曰:“君驾车之骡,以若干金购之乎?”对曰:“二百金。”文介骇然曰:“君何昏至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