谕二人曰:“彼无善意,汝等宜急去。”二人方回,而虏骑四面剽掠,势亦张大。于是兵部尚书于谦督率总兵分营凭城与战,互有杀伤,连战二三日不退。陈公循乃请写敕,调各省遣精骑入卫,又请写圣旨榜文数道,谕回回达达并汉人有能擒斩也先来献者,赏万金,封国公,用以疑其心。至十四、五也先果先遁去。是时居内阁者,咸未明而入,抵暮而出,勤劳爱戴,比他日为甚。而内外赞画防御,陈、于二公之力居多。

  景泰元年,庚午八月十五日,也先遣兵奉送太上皇帝还京,因思晋怀愍、宋徽、钦不能无遗憾于千古,而我太上独幸其悔过,奉送南归。岂圣德有所感动而然耶,抑虏人计穷而为此也?臣子之愤,于是乎少纾矣。

  景泰数年中,敬礼大臣,宽恤民下,赏罚亦无甚失。独易储废后,为害大义。所以失人心者,在此二事也。

  束鹿王公自正统中任都御史,甚有名誉。晚与中贵王诚厚相结纳,欲入内阁。是时阁下已有陈、高、萧、江、商五人矣。而王难言,私以语高,高遂为具奏,请添入,有不拘烦剧闲散之语。及会议,陈不知其意,缪曰:“我于烦剧中举前维祯。”高遂曰:“我举东王文奏上,果用王。”当时人皆骇愕,多咎陈欲私乡人,故激成此事。然不知陈无意而高有意也,高之意惟商公知之,商以语予如此云。

  岁丁丑,改元天顺,是年正月,太监曹吉祥、武清侯石亨等与副都御史密谋举兵,迎太上皇于南城复位,执于谦、王文、范广杀之,罢黜陈循等十余人充军为民,罪其迎外藩也。然实无此事。时诸人欲张己功,假此以为名云。

  天顺元年九月初三日,上御文华殿召臣时入见,令近榻前,问曰:“尔是正统十三年状元耶?”时对曰:“臣不才,误蒙圣恩拔擢,至今感戴不忘。”因叩首者三。又问曰:“第二名陈镒,第三名是岳正。”时对曰:“是。”又问今年几何,对曰:“臣犬马齿四十二。”上笑曰:“正好用事,出外吃酒饭去。”时叩头退。已而命下,着文渊阁办事。先是内阁用徐有祯、许彬、薛瑄;二月升李贤于许、薛上;六月徐、李为事,薛致仕去,用岳正、吕原与许彬三人,七月岳为事,许亦罢黜,复用李贤、吕原,至此乃增时为三人。盖当时进退甚轻,希异者众,不意复及时也。惟时先见而后出命,岂惩前之未审欤?

  是年徐、李被黜,有负权宠者语人曰:“我欲荐彭某入阁,因末与接识,故未果。”其人传言曰:“可往一见之,彼必喜。予对曰:“素不惯往见人。”有相爱者曰:“今人持重赂求见不可得,尔徒手一见何伤。”予对曰:“承厚爱然决不能往。”六年,当诸公合讲时,有沈司历者,三次来家见邀,予避之不敢见。萧聪郎中又谓予曰:“沈是有才者,使来进用之机在此。今不见,后将有悔。”予曰:“我本无他望,何悔之有?且去年既图守,不图进,今往见人求拔,虽进亦可耻也。”是时李宜人闻此言,亦曰:“官自来为好。不然,虽做尚书,亦何足为荣?若无事,只如此过,亦足矣。”予甚重其言。及入阁之命下,始知显晦自有时,非人谋所能与也。

  文渊阁在午门内之东,文华殿南面,砖城凡十间,皆覆以黄瓦。西五间,中揭以“文渊阁”三大字牌匾,牌下置红柜,藏三朝《实录》副本,前楹设凳东西坐,余四间背后列书柜,隔前楹为退休所。李公自吏部迁,以傍坐不安,令人移红柜壁后设公座。予曰:“不可。闻宣德初年,圣驾至此坐。旧不设公座,得非以此耶?”李曰:“事久矣,今设何妨?”予曰:“此系内府,亦不宜南面正坐。”李曰:“东边会食处,与各方却正坐如何?”予曰:“此有牌匾,故为正,彼皆无匾故也。”李曰:“东阁有匾亦正坐,何必拘此?”予曰:“东阁面西,非正南也。”李词气稍不平,曰:“假使为文渊阁大学士,岂不正坐,乌有居是官而不正其位乎?”予曰:“正位在外诸衙门则可,在内决不可。如欲正位,则华盖、谨身、武英、文华诸殿大学士将何如耶?”盖殿阁皆是至尊所御之处,原设官之意,止可侍坐备顾问,决无正坐礼。李公方语塞,然意犹未已。逾数日,上遣太监傅恭送铜龙饰金孔子并四配像一龛来,遂置于中间。又数日,遣太监裴当送圣画像一幅来,悬于龛后壁上,乃罢不设坐。盖李为人,好自尊大,往往不顾是非,直行己志如此。

  戊寅年二月,上圣烈慈寿皇太后尊号,诏告天下。诏草已进讫,予谓李公曰:“此事前所未有,宜有恩典及人。”李曰:“先年两赦数赦非所宜。”予曰:“非谓赦也,但行优老之政为宜。若朝官父母年七十者与诘诰敕,百姓年百岁与冠带,是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意思。如此恩典,斯与上徽相称。”李公喜曰:“是好。”拟仁政数条进呈,上大悦,命印行之。比见上英明大度,乐用人言,真圣主也。颁徽号诏毕。上御文华殿召时等三人近前,赐银两、表里有差,仍亲自授与,和颜慰勉。其鼓舞臣下有如此,令人感激,不能忘也。

  是年十月十日,扈驾校猎南海子,海子距城南二十里,方一百六十里,开四门,缭以崇墉。中有水泉三处,獐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