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义不与同生。」不听。次日清晨,师克金川,京城陷,时九月某日也。宫中已烟焰涨天,皆为窜匿奔走,母后与宫中俱自焚,后宫从死者甚众。初,太祖临崩,治命密敕一封柜,召太孙曰:「此柜不可妄启,汝若遇难时,速启视之,即无害也。」至是,靖难师将逼,启视其柜,见一刀、一度牒,上有敕曰:「汝欲生,可将此牒投往它处为僧,后宫某处有密地可通。汝其不然,将刃自尽。」于是少帝竟削发以逃,天下之人实皆不知其生也。
  已而太宗文皇帝师入南京,继统皇极。工部尚书茹瑺入殿,首贺即位。文帝呼谓之曰:「瑺,吾今日得罪于天地祖宗,奈何?」瑺叩首曰:「殿下应天顺人,何谓之得罪乎?」文帝大悦,进封忠诚伯。
  文帝以京都已定,欲首诏天下,然后大封靖难功臣。时道衍功居第一,文帝首召,复姚姓,赐名广孝。寻拜柱国、太子少师,固辞,不许。欲令草诏,广孝荐方孝孺,三召不至。十月,乃命大学士杨士奇于内阁草诏,其略云:
  太祖高皇帝以某年蚤逝,青宫建储之议,出于皇考之心。初欲立朕,朕躬自揆度,小宗不得干预正统,力辞其命,乃让太孙。夫何即位以来,素乏人君之度,每存盆子之态,况亲幸邪臣,黜逐正人,权佞当朝,国政日坏。兼之以资禀昏庸,罔有闻知。如此欲望其为君以致治天下,岂不难哉!且祖宗成法,率意变乱,宗亲无罪,辄被剿除。又尝喜怒任刑,无辜受戮,实失四海民望,人心为之久离,天下闻之痛怨。朕窃思我皇考创业天下,实为艰难而得,岂一旦付孺子丧之可乎?故不得已行汤武之举,随行顺旅,直捣江南。朕膺天命宠眷,遂继祖宗大统。少帝闻天讨之威,心实赧惶,潜自引决后宫。朕今释其前非,复其故号,厚德溥矣。至于僣称建文年号,可革除之,并为洪武三十五年。明年癸未,可改元永乐。呜呼!鼎新革命,再造国家,厥隆懋化,以跻斯世斯民于仁寿之域,岂不同符永乐也哉!
  文皇复下故帝二少子于中都之狱,使禁锢终身焉,令子孙世不许出仕。
  宣德元年丙午孟春,宣宗章皇帝即位。少帝自江南来归京师,上书云:「吾当时避难后宫,密窦以出,人不知也。就祝发为僧某寺,约居几十秋矣。吾于革代之际,深自退藏,故人无闻我生者,且皇帝尚有密敕在此可考。吾今年余七十,来无所望,祇欲还家,死于自土上耳,何得淹没异乡而不知者哉!他日史官亦知我非自刎也。」于是奏闻,章皇敕当时故老之臣,以物色辨其真伪。至则一老衲而已,莫知其为故君也。独一老宦颇忆少帝旧容,遂访问焉。而故帝视其老宦若素识者,不觉涕泗流溢,乃云:「吾于七夕之时,赐桃实三枚与尔,尔匍匐阶下,食其一,以怀其二。吾问尔藏之由,尔对曰:『臣有父老在家,欲怀此以献。』吾嘉尔孝,复赐五枚,今颇忆此否?」老宦忽觉悟,遂抱持大哭。已后吏部尚书蹇义、右都御史洪英等闻故君复在,皆来访问先朝密事,历历无差谬言,始知其为不死矣。乃相向拜而泣者久之,一时故臣皆来吊探,莫不哀痛。至是,佥举以实闻,章皇帝诏厚养于诸王馆中。未几,一夕暴卒,众皆疑其遇毒也,后命以公礼葬于郊外。少帝在京师有感怀诗一律云:「沦落江南数十秋,可怜霜雪已盈头。乾坤有恨家何在?江汉无情水自流。长乐宫中云气散,昭阳殿上雨声愁。新浦细草年年录,野老吞声哭未休。」此诗感慨无穷,含蓄无限,凄凉意思,吾固知其失天下而独饮恨于万世矣。呜呼!是诚可悲哉!读少帝之诗而不堕泪流涕者,亦几希。

  ○方孝孺

  孝孺字希直,号逊志斋,又号正学,宁海人。少以孝谨节俭知名。其父尝仕于鲁,因被诬谪戍。孝孺丱角时,上书代役,名已播海内。尝从宋景濂甫先生游,学益大进,心实希圣,遂为四海文宗。洪武中,辟教西汉,造就多士,遐迩彻闻。蜀王闻其贤,尝聘置左右,辄启正道。每见,必以仁义道德之言陈于王前。建文初,馆阁交章荐其有辅弼才,于是召入翰林,方将大展初蕴,不久竟罹国难。
  文皇师入南京,首召姚广孝曰:「朕欲诏天下,必得文学冠世者,方可任之。」广孝以孝孺荐,于是遣使者召聘。孝孺闻之,闭门嫚骂,使者回奏,文皇优容之。 (「文皇优容之」,「容」原作「密」,据明朱当■〈氵眄〉国朝典故本改。) 又遣使者赍玺书,以太子宾客征,孝孺抵征书于地,仍大诟不已。事闻,文皇怒,复今以乘舆来促。孝孺自京城失守之日,已闭户绝足不出,居尝忧沮,辄不食,日就羸惫,有时凄然泣下,衣尽湿,家人为之感动。至是,三遣征书迫之,自度不免,乃服斩衰以见。
  文皇见之,勃然变色,因命草诏,孝孺大恸于殿前曰:「有死而已。」文皇怒曰:「汝服重服,不顾九族矣!」孝孺奋然曰:「杀我十族亦无奈!」因出不逊语,乃命出斩之, (「乃命出斩之」,原无「乃」字,据明朱当■〈氵眄〉国朝典故本补。) 孝孺张目大愤,出都门尚詈不已。临刑时颜色不变,从容作绝命辞:其略曰:「奸臣得志兮谋国用猷,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。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?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。」孝孺没后,诛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