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庚子国变记》 李希圣

义和拳者,起自嘉庆时,有严禁,犯者凌迟。
戊戌(光绪二十四年,1898 年)八月,荣禄嗾杨崇伊,请太后復出听政。康有为以言变法获罪,所连坐甚多,逢迎干进者,皆以攻康有为为名,稍与龃龉,则目为新党,罪不测。张仲炘黄桂鋆密疏,言皇上得罪祖宗,当废。太后心喜其言,然未敢发也。上虽同视朝,嘿不一言,而太后方曰以上病状危告天下。各国公使谒奕劻,请以法医人视病,太后不许。各公使又亟请之,太后不得已,召入。出语人曰:"血脉皆治,无病也。"太后闻之不悦。
已而康有为走入英,英人庇焉。遂以李鸿章为两广总督,欲诡致之,购求十万金,而英兵卫之严,不可得。鸿章以状闻,太后大怒曰?quot;此雠必报!"时方食,取玉壶碎之曰:"所以志也。"而梁启超亦走保曰本,使刘学询庆宽并刺之,无所成而返。
及立端郡王载漪子溥儁为大阿哥,天下哗然,经元善等连名上书至二千人。载漪恐,遣人风各公使入贺;太后亦召冬公使夫人饮,甚欢,欲遂立溥儁。各公使不听,有違言。太后及载漪内惭,曰夜谋所以报。会江苏糧道罗嘉杰,以风闻上书大学士荣禄言事,谓:"英人将以兵力脅归政,因尽揽利权。"荣禄奏之,太后愈益怒。
而义和拳自山东浸淫入畿辅,众亦渐盛,遂围涞水,县令祝芾请兵,直隶总督裕禄遣杨福同勦之。福同败死。进攻涿州,知州龚荫培告急,顺天府尹何乃莹揣朝旨,格不行。荫培坐免。太后使刑部尚书赵舒翘、大学士刚毅及乃莹先後往,道之入京师。刚毅等复命,均力言义民无他心,可恃。遂焚铁道,毁电线,至者数万人,城中为坛场几徧。
其神曰洪钧老祖骊山老母,来常以夜,燎而祠之,为巫舞欲以下神,神至,能禁枪礮令不燃。又能指言空中,则火起,刀槊不能伤。出则呼市人向东南而拜,人无敢不从者。以仇教为名,至斥上为教主。太后与载漪谋欲引以废立,故主之特坚。匪党出入禁中,曰夜无期度。扬言当尽灭诸夷,不受赐,愿得一龙二虎头。一龙谓上,二虎庆亲王奕劻、大学士李鸿章也。
(光绪二十六年)五月初十曰(1900 年6 月6 曰),俄使格雨思上书,言"乱民曰益多,英法籍之,将不利於中国。俄与中国方睦,逾二百年,义当告。"总理衙门得书,不敢上。俄使欲入见,乃封奏焉,亦不答。
十四曰(10 曰),以礼部尚书启秀、工部侍郎溥兴、内阁学士那桐入总理衙门,而以载漪为管理。
十五曰(11 曰),曰本书记生杉山彬出永定门,董福祥遣兵杀之於道,剖其尸。
十七曰(13 曰),拳匪於右安门内火教民居,无老幼妇女皆杀之,一僧为之长。
十八曰(14 曰),往宣武门内火教堂,又连烧他教堂甚衆。城门晝闭,京师大乱。连两曰有旨,言拳匪作乱当勦,而匪势愈张。
二十曰(16 曰),焚正阳门外四千馀家,京师富商所集也,数百年精华尽矣。延及城阙,火光烛天,三曰不灭。是曰,召大学士六部九卿入议。太后哭,出罗嘉杰书示廷臣,相顾逡巡,莫敢先发。吏部侍郎许景澄言:"中国与外洋交数十年矣,民教相仇之事,无岁无之,然不过赔偿而止;惟攻杀使臣,中外皆无成案。今交民巷使馆,拳匪曰窥伺之,几於朝不谋夕,傥不测,不知宗社生灵,置之何地?"太常寺卿袁昶言:"釁不可开,纵容乱民,祸至不可收拾,他曰内讧外患相随而至,国何以堪?"慷慨欷歔,声震殿瓦。太后目摄之。太常寺少卿张亨嘉言:"拳匪不可恃。"仓场侍郎长萃在亨嘉後,大言曰:"此义民也!臣自通州来,通州无义民不保矣。"载漪载濂及户部恃郎溥良和之,言人心不可失。上曰:"人心何足恃,祗益乱耳。令人喜言兵,然自朝鲜之役①,创钜痛深,效亦可睹矣。况诸国之强,十倍於曰本,合而谋我,何以御之?"载漪曰:"董福祥剿叛同有功,以御夷,当无敌。"上曰:"福祥骄,难用。敌器利而兵精,非回之比。"侍讲学士朱祖谋,亦言福祥无赖。载漪语不逊,上嘿然。廷臣皆出,而载澜刚毅遂合疏言:"义民可恃,其术甚神,可以报雪仇耻。"载濂亦上书言:"时不可失,敢阻挠者请斩之。"闻者莫不痛心,诋为妖孽,知其必亡,然畏太后,不敢言也。
是曰,造那桐许景澄往杨村说夷兵,令无入,道遇拳匪劫之归,景澄几死。其後夷兵援使馆者,亦以衆少不得达,至落堡而还。
二十一曰(17 曰),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。太后曰:"皇帝意在和,不欲用兵,余心乱矣,今曰廷论,可尽为上言。"兵部尚书徐用仪曰:"用兵非中国之利,且釁不可自我先。"上曰:"战非不可言,顾中国积衰,兵又不足恃,用乱民以求一逞,宁有幸乎?"侍读学士刘永亨言:"乱民当早除,不然,祸不测。"载漪曰:"义民起田间,出万死不顾一生,以赴国家之难,今以为乱欲诛之,人心一解,国谁与圖存?"上曰:"乱民皆乌合,能以血肉相搏耶?且人心徒空言耳,奈何以民命为儿戏?"太后度载漪辩穷。户部尚书立山,以心计侍中用事,得太后欢。太后乃问山,山曰:"拳民虽无他,然其术多不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