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居新话 元 杨瑀

累朝于即位之初,故事须受佛戒九次,方登大宝,而同受戒者或九人,或七人,译语谓之“暖答世”。一日,今上入戒坛中,见马合哈剌佛前,以羊心作供。上问沙剌班学士曰:“此是何物?”班曰:“此羊心也。”上曰:“曾闻用人心肝为供,果有之乎?”班曰:“闻有此说,未尝目击。问之剌马可也(剌马即帝师)。”上命班叩之,答曰:“有凡人萌歹心害人者,事觉则以其心肝作供耳。”遂以此言复奏。上曰:“人有歹心,故以其心肝为供。此羊曾害何人,而以其心为供耶?”剌马竟无以答。
太府少监阿鲁,奏取金三两,为御靴刺花之用。上曰:“不可,金岂可以为靴用者。”因再奏请易以银线裹金,上曰:“亦不可,金银乃首饰也。今诸人所用何线?”阿鲁曰:“用铜线。”上曰:“可也。”
至元四年,伯颜太师之子甫十岁余,为洪城儿万户,乃邀驾同往。托以三不剌之行为辞,本为其子也。至中途,有酒车百余乘从行。其回车之兀剌赤,多无御寒之衣,致有披席者。有一小厮无帽,雪凝其首,若白头僧帽者。望见驾近,哭声震起,上亦为之堕泪,遂传命令遣之。伯颜不从,上亟命分其酒于各爱马(即各投下),及点其人数,死者给钞一定,存者半定。众乃大悦,遂呼万岁而散。
揭曼硕斯天历初,为授经郎。时上自北来。一日,揭梦在授经郎厅,忽报接驾,急出门迎之,恍如平日。及入厅坐定,视之乃今上也。时奎章阁官院长忽都鲁笃鲁迷失,供奉学士沙剌班,揭以二公谨愿笃实,遂以此梦告之,后果相符。班公以揭公梦事闻之于上,遂得召见。
至元六年二月十五日,黜逐伯颜太师之诏。与范汇同草于御榻前,草文“以其各领所部,诏书到日,悉还本卫。”上曰:“自早至暮,皆一日也,可改作时。”改正一字,尤为切至。于此可见圣明也。
元统甲戌三月二十九日,在内署,退食余暇,广惠司卿聂只儿(也里可温人)言:“去岁在上都,有刚哈剌咱庆王,今上皇姊之驸马也。忽得一证:偶坠马,扶马则两眼黑,睛俱无,而舌出至胸。诸医束手,惟司卿曰:‘我识此证。’因以剪刀剪去之。少顷复出一舌,亦剪之。又于其舌两侧,各去一指许,用药涂之而愈。剪下之舌尚存,亦异证也。”广惠司者,回回医人隶焉。
朔方缣缣州,其西南有二石洞。一洞出石盐,皆红色,今湮没矣。一洞出青黑色者,尚存,缣人皆食之。石文粗矿,如南方青石然,调味甚适口。他处亦皆有捞盐海子,或出青盐,或红盐;或方而坚,或碎而松;或大块可旋成盘者,大营盘处亦以此为课程。抽分不假人力,乃天成也。予友完者经历、夏石岩经历,皆曾以此盐遗余,彼亦尝亲历其地。缣缣州即今南城缣州营是其子孙也。自大都至彼,一万四千里,与怯里吉思为邻境,过此即海都家望高处也。
至元四年,天历太后命将作院官,以紫绒、金线、翠毛、孔雀翎织一衣段,赐伯颜太师。其直计一千三百定,亦可谓之服妖矣。罗国器总管尝董其工云。
至元四年,大都金玉局,忽满地皆现钱文,视之如印成者。其中居人陶小三,尝以有文之土数块遗予,数年后看之,文皆不见。今通用铜钱,岂非先兆耶?
松江府青村盐场,有林清之者。后至元丁丑,空中有芦一枝在前,继有钞随而飞之。村中见者,皆焚香,有乞降之意,竟坠于林清之之家,排置于神阁被板之上,其家迄今温饱。按:《幽冥录》载海陵黄,先贫,风雨中飞钱至其家,触园篱误落无数,余处皆拾得,后富至十万,擅名江北。以此观之,诚有此事。
桑哥丞相当国擅权之时,同僚张左丞、董参政者,二公皆以书生自称,凡事有不便者,多沮之。桑哥欲去之而未能。是时都省告状撺箱,乃暗令人作一状,投之箱中。至午收状,当日省掾,须一一读而分拣之。中有一状,无人名事实,但云“老书生、小书生,二书生坏了中书省。不言不语张左丞,铺眉扇眼董参政,也待学魏征一般俸(读作棒)请(读作倩)。”桑哥佯为不解其说,趣省掾再读之不已。张起身云:“大家飞上话短长,自有傍人梧桐树。”一笑而罢,语虽鄙俚,亦一时机变也。
聂以道,江西人,为□□县尹。有一卖菜人,早往市中卖菜,半途忽拾钞一束。时天尚未明,遂藏身僻处,待曙检视之,计一十五定,内有五贯者,乃取一张买肉二贯、米三贯,置之担中,不复买菜而归。其母见无菜,乃叩之。对曰:“早于半途拾得此物,遂买米、肉而回。”母怒曰:“是欺我也。纵有遗失者,不过一二张而已,岂有遗一束之理?得非盗乎?尔果拾得,可送还之。”训诲再三,其子不从,母曰:“若不然,我诉之官。”子曰:“拾得之物,送还何人?”母曰:“尔于何处拾得,当往原处俟之,伺有失主来寻,还之可也。”又曰:“吾家一世,未尝有钱买许多米、肉,一时骤获,必有祸事。”其子遂携往其处,果有寻物者至。其买菜者本村夫,竟不诘其钞数,止云失钱在此,付还与之。傍观者皆令分赏。失主靳之,乃曰:“我失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