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最为陋而无用。士大夫以对偶亲切、用事精的相夸,至有以一联之工而遂擅终身之官爵者。此风炽而不可遏,七八十年矣。前后居卿相显人、祖父子孙相望于要地者,率词科之人也。既已为词科,则其人已自绝于道德性命之本统,以为天下之所能者尽于区区之曲艺,则其患又不止于举朝廷高爵厚禄以予之而已。盖进士等科,其法犹有可议而损益之,至宏词则直罢之而已矣。”先生《外稿》盖草于淳熙自姑苏入都之时,是书流传则盛于嘉定间。虽先生本无意于嫉视词科,亦异于望风承意者,然适值其时,若有所为。文忠真公亦素不喜先生之文,盖得于里人张彦清(一作“青”)之说,以先生之文失之支离。文忠得先生《习学记言》观之,谓:“此非记言,乃放言也。岂有激欤?”水心先生之文,精诣处有韩、柳所不及,可谓集本朝文之大成者矣。文忠四六,近世所未见,如史相服阕,加官制词云:“素冠栾栾,方毕三年之制;赤舄几几,爰新百揆之瞻。”又谓史相云:“陈平之智有余,萧相之功第一。”戒词云:“天难谌斯,当毋忘惟几惟康之戒;民亦劳止,其共图既庶既富之功。”《抚谕江西寇曲赦诏》,其中一二联云:“自有乾坤至于今日,未闻盗贼可以全躯。”又曰:“弄潢池之兵,谅非尔志;焚昆冈之五,亦岂予心。”又行永阳郡王制词云:“若时懿属,可限彝章,其登公朝位棘之尊,仍疏王社苴茅之赏。”盖文忠既入札庙堂,谓二恩恐不可得而兼,故致微词云。
  ○文忠答赵履常文忠真公尝与赵公汝谈(一作“汝愚”)相晤,赵公启文忠曰:“当思所以谋当路者,毋徒议之而已。”文忠答以“公为宗臣(一作“国”),固当思所以谋。如某不过朝廷一议事(一作“论”)之臣尔。”赵公自失。予以谓此亦文忠本心。嘉定初,文忠语余曰:“他年某极力只做得田君贶人物,若范文正公,则非所敢望矣。至中年而后,则又以文正自任。”先是,嘉定初与予论理学,则曰:“某与兄言,只是论得个皮肤,如刘静春却论到骨髓。俟某得山林静坐十年,然后却与公论骨髓。”其后,公闲居仅十年,而朝夕反覆议论者,独有静春乃大不合。岂公之学力,已异于嘉定之初耶?
  ○徐竹隐草皇子制宁皇立皇子洵,时上春秋犹盛。竹隐徐似道行制,词内二句云:“爰建神明之胄,以观天地之心。”真学士也,其意味悠长矣。
  ○昆命于元龟(按,此事载《齐东野语》第十六卷,较此尤详)
  宁皇嘉定初拜右相制麻(史弥远),翰林权直陈晦偶用“昆命于元龟”事。时倪文节公思帅福阃,即束装,奏疏谓:“哀帝拜董贤为大司马,有‘允执其中’之词。当时父老流涕,谓汉帝将禅位大司马。”宁宗得思疏甚骇,宣示右相。右相拜表,以为“臣一时恭听王言,不暇指摘,乞下思疏以示晦。”晦翌日除御史,遂上章,遍举本朝自赵普而下,凡拜相麻词用元龟事至六七,且谓“臣尝词科放思(一作“臣尝学词科于思”),思非不记。此特出于一旦私愤,遂忘故典。以藩臣而议王制,不惩无以示后。”文节遂不复敢再辩,免所居官。陈与真文忠最厚,盖辨明故典,颇质于文忠云。
  ○考亭考亭先生赋《武夷大隐屏》诗云:“饔牖前头大隐屏,晚来相对静仪形。浮云一任闲舒卷,万古青山只麽青。”五峰胡氏得其诗而诵之,谓南轩张敬夫曰:“佳则佳矣,惜其有体而无用。”遂自为诗以遗考亭先生,曰:“幽人偏爱青山好,为是青山青不老。山中出云雨太虚,一洗尘埃青更好。”胡公铨以诗荐先生于孝宗,召除武学博士,先生不拜。盖先生之意,以为胡公特知其诗而已。门人以“考亭”号先生,世少知其然者。亭为陈氏所造,本以置其父之榇,葬毕,因以为祀茔之所,故曰“考亭”。其后,亭归于先生,以“考亭”于己无所预,遂因陈姓易名曰“聚星”,参取《汉史》、《世说》陈元方事,事为一段,段为—图,揭之于亭。而门人称“考亭”之号已久,终不能遽易。故今称先生皆以晦庵、晦翁,而考亭之称亦并行云。先是,先生本字元晦,后自以为元者乾,四德之首也,惧不足当,自易为仲晦。然天下称元晦已久,至今未有称仲晦者。文忠真公字景元,攻愧从容叩公曰:“何以谓之景元?”公对以“慕元德秀,故曰景元。”攻愧曰:“误矣。”取《毛诗》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”注文以示公,曰:“景,明也。诗人以明行对高山,则景不可以训慕。”遂为公易曰“希元”,然天下称“景元”已久,至今亦未有称为“希元”者。文中子弟绩,字无功。子曰:“神人无功,非尔所及也。”终身名之。考亭先生不敢以“元”为字,盖本于此。○洪景卢洪忠宣公以苏武节为秦桧所忌,孝宗怜之。其子迈以宏博中选,历官清显。孝宗有意大用,廉知其子弟不能遵父兄之教,恐居政府则非所以示天下,故特迟之。洪公每劝上早谕庄文,上为首肯。闲因左右物色洪公子政饮娼楼,上亟命快行宣谕洪公云:“也请学士(原注:时洪为知制诰)教子。”快行言讫,无他诏。洪惊愕莫知其端,但对使唯唯奉诏,退而研其子所如往,方悟上旨,遂抗章谢罪求去。归番阳,与兄丞相适酬唱觞咏于林壑甚适。偶得史氏琼花,种之别墅,名曰“琼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