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人往,人怀白镪,夜半逾敌垒,敌惊觉则已入矣,因留守城,未几城陷,从忠源不去。忠源曰:“吾守土者,义当死。城亡,敌必以全力扑援军,援军势单。君速出佐吾弟,徒死无益也。”忠信大恸,逃归本营,卒完其军。呜呼!忠源仓卒临难,而神志不乱,其雅量诚不可及也矣。其后二年,忠信攻桐城中炮亡。余以其行事与昌发类,故并纪之。
  ◎刘岘庄制军轶事
  新宁刘岘庄制军坤一,性机警,权奇自喜。少时家贫甚,食常不给。一日友人招饮,设有佳馔,举座皆熟识,公大喜。又虑人多不得饱,佯为扪虱足间,扬其敝袜,拂之者再,尘垢飞落撙俎,座客无敢下箸。公则徐起大馋,果腹而去。
  庚子之变,公力持和约,以保东南。时长江钦差李秉衡者树异议,公窃忧之。一日诡语李曰:“今联军攻天津,京师危甚,老夫受国深思,志在勤王,愿以此席畀公,何如?”李愤然曰:“仆有怀久矣,微公言亦欲以死报国,勤王之举,仆身任之,无烦公也。”后数日李即率师北上。公语人曰:“李公此行,社稷之福也。”或问其故,笑而不答。未几,李战败死绥,而东南半壁,赖公独全。
  ◎纪赵申乔父子
  赵申乔者慎旃,江苏武进入也。康熙九年成进士,历官至尚书,以廉名显于世。顾惟苛刻,不能容物,遇僚属词色甚厉,稍不称意,辄登白简,人皆畏之。晚岁尤酷虐,喜兴大狱,如戴名世案,无辜株连者三百余人,天下共冤之,而申乔悻悻不顾也。圣祖尝谕曰:“办事当于大者体察,不可刻意苛求,宽则得众,信则民任焉。治天下之道,以宽为本,若吹毛求疵,天下人安得全无过失者?尔前任浙江巡抚时,民多怨之,后任湖南巡抚,大小官员,无不被参,岂一省之内,竟无一好官耶?尔为大臣,不可徒肆意气。”申乔不知省,暴厉如故。其子凤诏授山西太原知府,会车驾西巡,驻跸龙泉关,帝谓凤诏曰:“汝父官声清廉,汝当效法。”凤诏对曰:“微臣所自信者,不受贿而已。居官受贿,无异闺女失节,臣实耻之。”帝笑曰:“尔言虽鄙陋,然如此存心甚佳。”五十四年,山西巡抚苏克劾凤诏受贿三十余万,帝震怒,诏凤诏立正法,其赃银照数追取入官。申乔大惧,求赐罢斥,帝以其疏忿激,失大臣体,严旨诘问。申乔奏称:“臣一念愚诚,誓不欺君,唯皇上始终矜全。”帝怒曰:“汝如不欺君,汝子贪赃数十万银两,汝何以不先陈奏?”申乔语塞谢罪,寻卒于位。
  ◎魏叔子轶事
  魏叔子先生自言生平未尝蹈邪淫事,而淫念触地而发。又数有天幸,不使成就。其客吴门时,曾青藜昵一娼,其兄庭闻未之知也,叔子偶与娼笑语,颇欲狎之。既以为不可,而念不能绝。翌日晨起,庭闻使仆来请速往,至则迎门而嗄曰:“吾得奇梦,梦君与吾弟共舆一<豸娄>猪淫之,岂君近有遗行耶?”叔子闻之汗下。后每举以戒子弟,其不自欺如此。
  ◎王纲
  王纲字乾维,乐平人。生有夙慧,读书过目成诵。知天下将乱,益结友言兵事,与欧阳斌、彭士望为刎颈交。务实学,耻言章句,每夜分辨论古今兵农诸大政,辄达旦以为常。往复呼叱,意气激昂,邻人睡,惊起,以为斗詈,而纲舌锋滔滔自若也。甲申燕京陷,庄烈帝殉社稷,纲痛哭不欲生,乃就史阁部可法于维扬幕府。公待以殊礼,奏疏文牍,皆纲起草。未几清摄政王致书招降,公大怒,属纲复书驳之,多尔衮气夺。或传是书为侯朝宗笔者,误也。纲数以奇策进,公未尝不赞叹,然竟不能用,遂辞去。无何,清师南下,史公殉节维扬,南都继陷。纲闻之,竟郁郁死。
  ◎钱牧斋轶事
  虞山钱牧斋历事明清,再至尚书,好延引后进。晚岁委蛇,望物顿减。平生喜聚书,所居红豆山庄绛云楼上,牙签缥轴,分别部居,珍如拱壁。性复啬吝,凡世间孤本,辄秘不示人。所撰《绛云楼书目》,凡载宋元善本,皆是中乘,绝佳之品,则并书目亦不存。其后中夜乳媪抱其幼女嬉楼上,剪烛炮,落纸堆中,延烧橱椟,牧斋惊起,已不及救。所藏古书,悉付一票。惟割成《明臣志传》数百本,当时备撰,明史在楼外,未及于难。曹倦圃溶,藏书亦富。游长安时,牧斋得暇,便过从,翻检架上,得奇书,便借抄。曹因请南归后,借其路振《九国志》,刘恕《十国纪年》,牧斋慨诺。及曹寓苏州,晤牧斋,言及前约,牧斋疾应曰:“我安有此书?曩者言妄耳。”曹以其先辈,不敢诘。及吊楼灾,谈次,牧斋忽叹曰:“我昔有惜书癖,诚畏因借转辗失之,子前欲借《九国志》、《十国纪年》,我诚有之,今此书已成广陵散矣,使钞本尚在,予可转钞也。”其生平作伪多如此,宜其出入两朝,首鼠靡依也。
  ◎纪陈侍御
  鄞上陈侍御紫芝,有声台垣。一日,在友人酒坐。时明珠官大学士,坐中誉伯揆无虚口。侍御被酒大言曰:“诸君奚为者?吾方有封事。”众皆愕然。翌日,具疏劾湖广巡抚张恃势贪暴,且请罪其举主,张乃明珠所私也。奏入,圣祖语之曰:“满朝为所贿,尔小臣胡独敢言?”侍御顿首曰:“臣秩虽微,臣言责重。知而不言,实负陛下。”帝颔之,谕九卿即与四品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