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连绵,无大泛溢;一至风起,乃沿江拍岸而下,势如山倾。近水居民,猝不及防,房舍田庐,多被淹没。说者谓山深树老,根露其下,落叶团积,日久水壅,一经风起,枝摇树动,叶随风开,水随叶下,故有久晴不雨而水灾猝报者。然此亦不过土人臆度,究不足为定论。

  总之,台湾地土浮松,人心善动。动,水性也。往往一夫呼而百夫诺,持干摇戈,动如蜂蚁。在倡之者亦不知其所以然,而事非意计,情理难通,有如此水。是盖天地之沴气所结欤?姑记之,以待守土问俗之官相与参考焉。

  理似相反而仍相通。天地之生物不测,而理未可执一而论也。(兄涛)

  末一段尤有关于吏治。(许春池)

  物之异常为害者,大抵沴气所钟。其不可解者,归之大造,而因端求理,即事垂戒,古人立论之旨恒如斯。(松轩)

  ●倭硫磺花记

  物有可遇而不可求者,亦有遇之而忽焉失之于交臂,比比然矣。虽宝藏灵异,亦不过韬晦于岩穴,而自美其美,终不逢人世之鉴赏,为之歌咏笔载,以永其传。吾甚惜其遇而不遇也。

  世之所谓倭硫磺,出自广南,因其物不易得,而人亦罕见之。至于花,则并未耳其名。

  余调任台阳,见其山为火■〈熖,臼代旧〉者(火■〈熖,臼代旧〉山在彰属猫雾束地界),以为磺在其下。土人曰:「非也。台湾之磺在淡水之金包里,然其地已封禁多年矣」。余年来握篆分符,多在郡治之南,以其地相隔愈远,亦遂略而置之。然有人自淡北来,必考问之。其闻见记载,率皆各异其说。余亦终惑焉。

  丁已春,移任新庄,有事于鸡笼山,履跳石登舟,过八尺门,观五色鲤鱼(鱼在八尺门下,水清见底,有蓝色者更佳)。复舍舟登狮球岭,望海中小屿,远近浮沉,睥睨万状,心旷神怡,流连不忍去。

  适有樵人自岭云中冉冉而下。至近,询之,始知自金包里来者。樵人方以山谷之险峻,与夫磺穴之出处,为余历述其颠末。余亦恍然遇之。遂命人随樵夫寻旧迹。湿草履,持长竿,竿末缚以铁铲,蹑足注目而飞取之。盖迟则热气逼人,无少喘息处。据云穴出半山,胪列七孔,有白液吐焉。取而视之,色洁如雪,少则变为松绿。樵人曰:「此硫磺花也,百余年所不经见者,今一旦为君得之矣」!

  余闻其言而不禁为之太息曰:「一物之出于山也,且有遇不遇之感,而况于人乎!抱负非常,置身穷谷间,所遇不偶,而沦落以终身,可胜道哉!可胜慨哉」!樵人不应,遵路而去。余亦返舟,而月出东山矣。

  有心人俯仰上下,别有襟怀,令人低徊不尽。(兄倚云)

  硫磺花几似石髓,所遇不偶,寄慨无穷。樵人之来也飘然,其去瞥然。(柱峰)

  ●漳泉义民论

  漳泉之民,人皆以为义。以其常招致乡勇,济困扶危也。吁!两郡之民,特因人成事耳,乌得谓之义?凡天下事,为其所当为,而不必有所为而为。夫有所为而为者,私也;无所为而为其所当为者,公也。且事当防患于未萌之先,而不必弭乱于既成之后。夫弭祸于既成,而因事以为功,且必有所为而后动焉,又安得谓之义也哉?

  无所为而为之谓义,殆作者全幅家数。不义漳泉,将激之以进粤庄也,其旨深矣!(松轩)

  ●番钱说

  番钱者,洋人以市货也。其国无铜铸,自七钱至一分,皆银为之。洋艘之来,钱满其载,盈千累万。来则澳厦充塞,沿及江南。有人头、双柱、剑马之别,而银色亦各有差。由是番钱遍布,白镪几为滞物而不能流通矣。

  夫洋人之所谓钱者,岂果取之不尽、用之无竭、而其富倍加于中国哉?考其术,盖自有说。钱以铅为母,以草为药。是二者皆取之于中国。复以人目瞳水点之,以发其光。故天竺教中人死,必蒙其首,不令人见,取其水而去,盖为此也。揣其意以为铅与草,皆中国所不甚爱惜者,彼取之以为钱,即以其自造无穷之钱,易吾不能流通之银,事诚甚得。而况日往月来,川流不息,则彼处之铅尽变为银,而吾处之银尽变为铅矣。呜呼!其用心也良苦,而其为智亦太狡矣!

  夫天下之挟其技以愚人者,只可欺之于一时,而不能欺之于永久。非其术之不工,以其真之不能常假耳。故钟离教纯阳试以点金之术,纯阳恐误五百年后之人而不学,遂登仙箓。其事之有与否,姑置勿论,而其立言之正,则千古不磨也。若洋人者,小试其才,而阴险其心,伪巧诡诈,弄法于光天化日之下;一旦术破计穷,其将摈之于不毛而大戮其身欤!吾甚嗟夫洋人之智以愚人者,或且适以自愚也已。

  情事洞然,而取之无尽、用之不竭,亦其势然也,岂人力之所能为?(兄倚云)

  ●玉山记

  闽之鹭门,东渡重洋,为台湾一郡四县。自南至北,绵亘千余里。有大山障其后,环抱诸峰,树木阴翳,若断若连,名曰玉山。中有恶溪,叶